南方的气候不比北方,由于空气非常潮湿,冬季里那阴冷的寒意虽则烈度稍逊,却像锋利的刀片切割着皮肤,慢慢渗透到人的骨肉中来。
第一波攻击很快便败下阵来。完败。
匆忙组建的李家军独立支队山林特遣队一分队,人数约30人左右,由临时大队长童阿六亲自率领,向思旺峰发起隐蔽性偷袭。可还没等他们摸上半山腰,山顶上的榴弹炮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呼啸而来,准确地落在部队中间爆炸天花。只见弹片横飞,尘石崩溅,人腰粗的参天大树被炸作数段;低矮灌木及杂草植被在气浪作用下翻卷而起,棉絮一般在空中缓慢飘落……
一分队这二三十号人战斗力不强。因为是仓皇组建,童阿六顾不得精心调配人员,所拟建的四个分队的战员结构,一律按同样的模式进行搭配:分队长一人,携火枪,这也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原二大队老班底,加上李上校从洪天王那里死乞气白赖要来的胡以晃亲兵队六七人,此外全是自山人村捡来的山民,几乎一生都不曾有过舞枪弄棒的经历。
这样的队伍人员素质和战力可想而知!童阿六甚至来不及**他们掌握散兵队型、隐蔽及刀枪劈刺的基本常识,就急急拉上他们投入到思旺峰战场。结果兜头挨了一顿炮弹,滚木擂石和燃烧瓶亦接踵而来,小分队一下就被打垮了,几十人不是选择就地隐蔽还击,而是马蜂炸窝般直着身子朝山脚溃散,正好当了山上清军火枪手与弓弩兵的活靶子。
豁嘴阿六心里边这个窝火呀。
本来按上校主持编写的李家军战术条例,隐蔽接敌中途暴露,应立即转为强攻,退一步也应原地固守稳住阵角,等待后续力量增援。然而此时阿六手头无援可增——山人村那头另外三个分队的兵员正在招募中,侥是李上校巧舌如簧重金悬赏,人家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愣不愿报名来送死。
阿六眼巴巴瞅着手下这些速成战士中弹扑倒,他浑身从内到外都痛——里面心痛,外面是满身伤痛。奶奶的老子拼了血本,才在**的李典元那里找回一点面子,这次又全栽还给人家啦!阿六急得放开喉咙大叫,让那些脓包属下快卧倒,怎奈这群草鸡窜得飞快,根本听不进战地指挥官下达的命令。
阿六不敢再迟延,如果叫王八蛋李典元再吃掉这二三十人,不但他本人成了光杆司令,就连三子上校和洪天王也全无倚仗了。就算上校智计百出用兵如神,手下没兵这仗还怎么打?他抬头见半山腰人影绰绰,便吩咐一直跟在身边的分队长用长火枪点射,几声枪响过后,山腰间只剩下枯零的草木,那些人头形影一概消失无踪,追击的枪弹箭矢亦稀落下来。
这时隐伏在原地的仅余阿六及分队长两个人,再坚持据守攻击出发地已毫无意义。清兵凭高居险,人多士众,倘若一个反击冲下山,身下这孤零零的支撑点很难守得住,闹不好连最后两个有实战经验的人,也跟着一块报销啦!
大口唾了一坨口水,阿六心有不甘地恨恨瞪了一会儿山顶,带着那分队长猫腰向山下撤退。寒风瑟瑟,搅动着沿途草木呜呀怪响,在童阿六听来就如李典元那厮得意的喋喋哄笑……
重新集结整队,发现这一阵近30人折了一半,枪箭下逃生回来的,也像惊弓之鸟张惶失措。那名分队长垂头丧气,撒了泡尿浇在已经热烫的枪管上。阿六心下颓然,泛起茫然无助的挫败感——牧羊谷一役战至即将全军覆灭的绝境,阿六都没像现在这样懊丧。
天色渐晚,夜幕早早即在群山的轮廓线上方汇聚。从军事上讲,暗夜是进攻一方的可靠助力,它能够帮助攻方保持战术的隐蔽性和突然性。童阿六打量身前身后这十几名残兵,考虑要不要重新把他们组织起来,悄悄摸上山去踹李典元的营地,思量再三还是叹口气打消了念头。若在平地他还敢尝试尝试,可在峰高林阔的山区……李典元所部眼下可是山地丛林作战的专家,冒险爬上去遇到空营,最后的十多人算是交待了,而李狗趁势掩杀向山人村,三子上校身旁可供支派的人手都没有。
可不进攻又该怎么办?仅凭这丁点人马,攻,不上去;守,毫无疑问属于螳臂当车,实在不行只能带人先退回山人村再说。 但没接到上校下的退却军令,哪个敢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童阿六一筹莫展,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看来只好先用疑兵唬住李典元,再等上校那里传来的消息吧。
于是阿六命令除了伤员,所有战士一概不准睡觉,连夜撒出去拾捡干柴枯枝,围绕思旺峰山脚燃起一圈的篝火。火堆间隔一箭地,平均每人必须保障照看10个以上的火堆……他娘个屁,但愿李典元这龟孙子看到遍布的火堆,会以为思旺峰周围已经大军云集,再不敢轻举妄动。
火焰升腾,童阿六心里凉意渐去,慢慢回暖聚起一尊散发着热力与希望的身影——上校。
只要有上校在,最终一定可以想出摆脱困境的办法!
对此阿六深信不疑。
乌云蔽月。山里晚上的潮气挟裹着阴冷,蜂刺似地蜇人。距离童阿六不远处有块裸岩,呈现广西地貌所特有的蜂巢怪状。阿六信步来到岩石后,打算暂避冷风大解一回,他解开裤带蹲身下去,却忽然发现正前方几米远的枯树下,蛹动着一团花花绿绿的物体,自那东西身上隐隐发出微弱丝光……
阿六冷汗凛凛,冲那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