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约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最后停在了一家略显冷清的客栈。
南梧从车窗缝隙看过去,只见眼前一座三层的回字楼,朱门大敞,阳光自天井落下,映得客栈里一片暖意。再抬头看那小楼上头,竟连个牌匾也没有,只挂着个旧的发黄的麻布,上头书着永乐二字,字迹没什么章法,看着倒是潇洒肆意。
刚收回目光,身前的锦帘便被掀开,一只带着白玉扳指的手朝她伸了过来:“下车。”
南梧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王爷待奴家可真冷漠。”
陆渐离没应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南梧撇撇嘴,玉白的手指落在他的掌心里。
“不疼么?”
南梧一愣,随后意识到,这人是在说她手心处的伤口。
她摇摇头,淡淡道:“王爷不知奴家刀枪不入么?!这点伤口,没什么感觉。”
“呵……”陆渐离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抬眼定定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这话若是骗过了所有人,你自己也就能当真了?!”
看着她脸色倏然变白,陆渐离似有些后悔,挪开眼神,不再看她,亦没再开口。
南梧甩开他的手,面色紧紧绷着,自马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栈。
陆渐离看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其实,他一开始,也以为她真的不疼。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妖女,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是疼呢?!
直到她替歌姬十三娘引魂那日,他亲眼看见八荒送了一碗麻沸散给她。他才发现,他以为的事实,只是虚假的表象。
麻沸散啊,得是如何无法忍受的疼痛,才让人想麻痹自己呢……
八荒是她的第一个仆从,他比她身边所有的后来者知晓她更多的秘密。
那日他气恼万分,瞪着眼反问他:“谁说姑姑不知疼?!”
那难以置信的模样,就好像听见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鬼话一般。
在他的逼问之下,八荒虽心不甘情不愿,可最终还是告诉了他这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
“九尾狐骨是这世上唯一伤她的东西,姑姑若被那东西割伤一道,便如凡人受剔骨之刑一般。那伤口愈合的极慢,日日如烈火灼烧,火蚁蚀咬。旁人看着无碍,可她却要将这疼痛忍上七七四十九日,直到伤口不复为止。”
他至今也不知道,八荒口中所说的疼痛有多磨人。他想,那大概……比他府里头的那座浮屠塔牢的酷刑更让人难忍吧。
小二低头哈腰的迎过来:“两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
见他不应声,小二提高了声音:“客官!客官?!”
小二的说话声似隔着很远模糊的传进他耳中,陆渐离蹙了下眉,将紧握在手里的缰绳递给了他,随手扔了块碎银子,留下两个字“住店”,便大步流星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店。
“好嘞!贵客两位,里头请!”小二眉开眼笑的吊着嗓子喊了一句,牵了马车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