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为了他,不惜替代别人的身份,不惜与家族决裂,他又怎会,又怎能揭破,使得她左右为难,索性将错就错。
章家似乎也不曾发现除了纰漏,并未派人过来说话。
初始的时候,楚亦欢还为自己娶错了人而痛苦过,经常借酒消愁。
唯一次,他再次借酒消愁,趴在桌子上睡的一塌糊涂,嘴里一直痛苦的喊着“章荷,章荷。”
“章荷”伺候好他安歇,顺便为他灌了一杯醒酒的茶。
一杯醒酒茶落肚,本就只有六分的醉意,此刻早已经消得只剩三分。
原本有些涣散的思绪,重新回炉。
他看着那张和章荷何其相似的脸,内心烦躁逐渐升起,不愿意看到她,便索性转了身,背对着身子对着她。
“章荷”恍若不觉,平日里对于他的冷淡早已习惯,但这一次,不知是以为他依旧还是醉酒了还是怎的,竟然哭了起来:“姐姐有什么好的,竟然值得你这般惦念与她!便是你日日上门求亲,她也不敢看你一眼,看你被人打得半死,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样子的人,也值得你做梦也喊着她?”
“那日你被人打,出现在那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姐姐。是我去姐姐院子坐坐的时候,不小心湿了衣衫,换了姐姐的衣服。”
“章荷”在他清醒之时从未吐露的话语,在这一夜,统统说了个干净。
原本对“章荷”有些恨意的楚亦欢,忽的觉得自己很残忍。
也是从那一刻之后,因着愧疚,因着怜惜,他才对“章荷”的态度好了一些。
而“章荷”受宠若惊,于是愈加的温柔,相夫教子,举止愈加的贤淑,曾经那个胸怀天下,能够经书策论的章华不再,在的只是“章荷”,楚亦欢的夫人。
久而久之的,楚亦欢便真的把章华当成了章荷。
甚至,在曾经花会上给过他跳动不已的心跳的真“章荷”,也逐渐被眼前温婉但却不失手腕的章华所代替。
——
章华夫人往后退了退,脸色却比之前更白:“你明知道她代替了我,可你为何不说?”
十几年前,她躲在深宅里听着丫鬟和仆从说楚亦欢对自己的爱恋,内心里也满是意动。
可碍于女儿家的名誉,怕看到父亲厌恶的神色,哪怕心里早已动摇,但却不敢出去看他一眼,多有逾越。
谁知,因着偶然,妹妹穿着她的衣服出现在了前院,还和楚亦欢见了一面。
大家都以为那人是她,其实却不是,只是偶然路过的妹妹。
再后来,妹妹入了后院告诉她,楚亦欢在门外穿着红衣求亲,她嫁是不嫁。
那时,她羞红了脸,但嘴上却淡淡的道:“不过是一个白身,岂能配得上世家女。我的婚事日后是要由父亲指定的,岂能是我能够做主的!”
章华夫人分明记得,她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妹妹亮起的目光:“姐姐,你当真对楚亦欢无意?”
也许是妹妹的眼睛太具有穿透力,她怕自己深藏在心底的羞事被看透,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羞涩,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的身份岂是他能够配得起的。”
等到后来,她才知道,妹妹问那话的意思。
原来,一向心比天高,心性高傲的妹妹也看上了她,不过是询问一下自己的意见罢了。
为了嫁给楚亦欢,她甚至不惜放弃了她自己的身份,宁愿顶着别人的身份也心甘情愿。
等到她后悔的时候,妹妹早已嫁给了楚亦欢。
那个时候,她又恨,又羡慕。
恨楚亦欢分明心悦她,却又认不出她,竟然连娶错了人也不知道。
羡慕妹妹,从来都是如此的洒脱,不像她,事事顾忌。
因着妹妹时常调皮,偶尔会穿着自己的衣服。是以那些人在妹妹嫁给楚亦欢以后,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是二小姐。
掩埋不过几日,父亲便看出了端倪,气了得了一场病。
病了半个月,华发苍苍,却碍于面子,不曾挽回,只缓缓的叹息:“你虽然不如章华能够胸含天下,但是只要加以调教,也未尝不可。”
就这样,妹妹变成了她章荷,而她变成了章华。
……
权利在手,能够轻易主宰每一个命运的满足,看着那些蝼蚁在她的脚底下弯着骨气求生,使得她逐渐的忘记了十几年前的爱恨情仇。
但,楚宁升任一品骁勇大将军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接受父亲继承人的教育的她,正在书房里肆意的挥洒着草书。被这消息,惊得掉了手中的狼毫,糊了刚要完成的落款。
十年的时间,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是那个被当做男儿一般重视的章华。
而章荷的名字,似乎早已经消失。
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像尘封的过往被再次的打开。
那个在褪了色的画轴里盎然浅笑,眉目温婉的女子,那个麻衣粗布但却坚定求爱的少年,那个指点江山,语气激扬的少女。
章荷、章华、楚亦欢。
一阵钝钝的疼痛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权利在手的时候,她有些庆幸自己成了章华,而不是束缚在庭院一角的绣花女子。
也曾可怜,昔日信誓旦旦豪气万丈的妹妹,却甘愿为了一文不值的男人,放弃了属于自己的叱咤风云。
可此刻,她忽的有些为自己悲哀,悲哀曾经那个懦弱的章荷,悲哀这个现在手段很辣,但却孑然一身的章华。
这悲哀,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