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芸随陈氏一道去给沈母请早安。到了跟前,婆媳俩规规矩矩向沈母行纳福礼。
领命起来,陈氏大胆望了沈母一眼,这才发现老人家眼下一片乌青,八九成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陈芸原地站着,见炕几上的早饭丝毫未动,就默默向陈氏递了个眼色。
陈氏眼明腿快,脚下生风凑了上去,劝道:“老太太胃不好,大夫曾叮嘱过,早饭不能遗漏。”说着,扫了眼热气腾腾的红豆粥,“这粥还冒热气呢,老太太不妨进一些吧!”
沈母又想到昨日的家丑,忍不住唉声叹气:“府宅不宁,光气都气饱了,还用吃饭吗?”说罢,又摇头道:“从前看老大媳妇也是个老实人,怎么底子里竟如此不堪?”
事到如今,陈氏也没什么好为周夫人遮掩的,就叹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太太也别多想了,事情已然披露出来了,再多思多虑,也徒劳无益!”
沈母到底是经历多了,外加想了一夜,心里早厌烦了,此刻听陈氏所言正中自己下怀,不由点了点头。
陈氏见状,忙不迭使唤立春捧箸,自己则在一旁沈母夹菜,陈芸有样学样,也在一旁进羹。
沈母见两人诚心诚意,免不得又要和周夫人比较一番。百感交集过后,沈母终于释然一笑,正想遂了他们的意用些饭食,一抬眼,就见沈雪晴不打招呼闯了进来。
沈母微微张口,眼睁睁看着沈雪晴朝屋里走了十来步,才闷闷不乐地将竹筷放了下来,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女,道:“晴丫头,好端端的,你怎么从朱府回来了?”
沈雪晴满脸泪痕,顾不上屋里还有其他人,直接扑到沈母身边,哭诉道:“老祖宗,我今天一起来,就听说我娘被人关了起来,还听说我爹一怒之下,打算休了我娘!”
“又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搬唇递舌?你啊,好歹也是出阁的姑娘了,别总听底下人以讹传讹,这本是没影儿的事,如今一传十、十传百,倒要传成真的了!”沈母说着,见怀里的沈雪琴只是一个劲流泪,终究捱不过心疼,就张口哄道:“你现在是双身子,一人吃两人补,今日匆匆赶回府里,八成天麻麻亮便起来了!来,正好祖母还没用饭,咱们祖孙俩一起吧!”
从昨夜得了消息开始,沈雪晴提心吊胆了一整夜,今早又慌里慌张奔回来,这时候,哪有什么心思吃饭,于是缓缓张口道:“老祖宗,顾姨娘为人狡谲,这件事,会不会是她预先设下的圈套?又或者,我娘是受了旁人嗾使,这才起了害人之心!”
沈母听了,一把推开孙女,面容严肃:“晴丫头,你要分得清是非曲直,再说了,你爹什么性子,你是他亲生女儿,焉有不知之理?如果这事没有真凭实据,你爹会贸然关押你娘吗?显而易见,你爹已经查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你娘狡赖不得!”
“我娘贵为一家主母,而今被父亲软禁起来,不光自己丢份子,连孙女也要跟着丢脸,遭人耻笑!”沈雪晴一想到周夫人丑声四溢,就情不自禁地淌下几滴泪来,“老祖宗,我知道这事有违情理,可孙女求求您老人家了,您就看在孙女的面上,好歹去劝劝爹,让他不要休了我娘!”
“你娘虽是主母,可抛开这层身份,她首先是沈家儿媳!可她呢,为一己私欲所驱使,暗地里谋害子嗣,如此蛇蝎心肠,别说你爹容不下她,便是祖母,心里也不大待见她!”
“老祖宗!”沈雪晴掩面而泣,“老祖宗!”
“晴丫头,你素来体贴懂事,今日委实话太多了!”沈母舀了一汤匙红豆粥,抬臂举到半空,又默默将汤匙放了下去,“你爹昨日气到晕厥,眼下也该苏醒了,你且去看看吧!”
“老祖宗!”沈雪晴低低切切。
陈芸见沈母面色阴沉,显然是不愿多提昨日的事,就快步上去拉开沈雪晴,好言安慰了几句,扶她出来。
到了廊下,陈芸半转过头来,见沈雪晴还呜呜咽咽的,便劝道:“晴姐姐,遇事要冷静一些!虽然我不清楚大太太犯了何错,可大老爷那般大动肝火,显然事情不小!”
“眼下大老爷病着,正是你该去表孝心的时候!”陈芸慢慢叙述着自己的思路,“大太太行动受限,大老爷又带着怨气,无论怎么,这俩人也是和睦不得了!可晴姐姐您不同啊,您是家中嫡女,大老爷又素来高看你,只要您伺候在侧,适时进言,还有什么可愁呢?”
沈雪晴如梦初醒,略带惊讶地看了陈芸一眼,慌慌擦了眼角泪痕,道:“变生意外,我竟也糊涂了!多亏妹妹提醒我,不然,我这横冲直撞的,还真有可能抱薪救火!”
陈芸淡淡一笑,又与沈雪晴聊一会儿,见她如释重负了,才送她离开沈母这里。
另一边,林姨娘端着红木托盘,满脸喜色合上房门。刚转过身,猛不丁瞧见沈雪沅从房角钻了出来,林姨娘不禁吓了一跳,责怪道:“这丫头,好生生的,你吓唬我做什么?”
沈雪沅往后退了一步,道:“娘,你不觉得奇怪吗?老爷怎会突然把太太关起来了?”
林姨娘小嘴一撅:“可惜了,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挑唆得她们俩鹬蚌相争,如今只是一个关起来,一个去养病!”
“娘,您......”沈雪沅大惊失色,突然觉得面前的林姨娘十分陌生,“难道......”
“太太出身富贵,这些年,我可没少受她的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