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跃,蛤蟆王超缩成的这粒碎石便随着那股吸力,直直向着一片黑黝黝的洞口投去。
他连眼睛都不敢睁,眼角余光间就只瞥见一头素白长发与那淡蓝色如冬日坚冰的皮肤。
随即便是眼前一黑。
这石蟾精得了魏野传授的混元如意法,虽然只是自一部道书的残简断篇中推演出来的,却是别出一脉仙家妙用,不与太平道法混同。王超此刻全力运转之下,周身生机深藏体内,不要妖气,连一丝活物气血波动也没有,直与一粒无知无觉的石子一般无二。
江幽娉这蛟女只是双手捧定了那一只周身环着蟠龙文的青玉盂,不住收摄这道水脉中的水气,对一粒碎石落入手中这件宝器中的情形,浑然不知。
王超落入这只青玉盂,却似投入了一汪寒潭之内,若不是他本也是修炼有成的妖怪,只怕一入冰夷盂便要冻僵成冰块。纵然如此,他落在这玉盂中也不好过,只得扶着那细润冰寒的玉壁立起身来,左右望去。
这冰夷盂外面看来只有拳头大,可里头空间却是异常阔大,看起来就与张掖郡武库规模相似。在玉盂底上,却立着一座异常高大的三首神鸟像,那神鸟像正面是个隆鼻高准的英俊男人,看着带着好几分胡人血统,边上两个头颅,则是朴实牧民与狰狞鸟面,身后张开一双长翼。
神像属于牧民头颅的一面,看似憨直,却是双手捧着一只盛满血水的头盖骨碗,大口向着神像嘴里吞吸。
那白螺杯中除了血水,还隐隐有一条似龙非龙的虚影,拼命地在血水中扭动着。
只是王超看着那满头盖骨碗里打滚扭曲的蛟影,倒是很难把它和一头在西北地方声名远扬的老蛟联系在一起。
硬要的话,那一也不似一头蛟龙,反倒和捞在碗里预备做的泥鳅一个德行,跳得也够欢实。
那头老蛟眼神倒是颇好,一眼便越过头盖骨碗望见了这蛤蟆和尚,顿时就将双目望了过来。
虽然只剩下一道被禁制的元神,这老蛟依旧用上了神识传音之法,对着王超就是一声沉喝:“兀那蛤蟆,你是怎样入得这冰夷盂中?老夫也不问你玷污我龙族重宝之罪,还不快将老夫从这禁制中解救出来!”
跟着魏野这行事无法无天的仙术士久了,这石蟾精也学了自家主公的做派,向着这老蛟一躬身:“江老太公是不是?的先给老太公见礼,只是动问一声,要救老太公出去,要怎样处置?”
见着这石蟾精貌似恭谨,江太公这老蛟也顾不得许多,只是正色道:“贺兰公那厮将老夫元神与这座鬼像禁制在一处,等到老夫与这鬼像炼成一体,便是他大功告成之日。你且趁现在老夫元神尚与这鬼像彼此抗拒时候,将这鬼像毁了,便能解脱了我这场大难!你且放心,老夫执掌磻溪水府,保举你这等水族一个大好前程,那是丝毫不费事!”
听着这老蛟吹嘘,王超这蛤蟆和尚也不还嘴,只是绕着这尊贺兰公神像走了一圈。跟在魏野身边,这蛤蟆和尚见识也是大涨,一眼便望见那神像双眼之中神光凛凛,令他不敢逼视。分明是贺兰公将本身几分神力投入了这尊神像之中,用以缓缓消化这老蛟元神。外面持着这青玉盂的江幽娉越是催动这件异宝,这老蛟元神还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真龙血,也就随之被贺兰公的神力消化吸收,化为资粮。
若是魏野亲至,那看得就更明白几分——就算是江幽娉将这冰夷盂祭炼成了半件法宝,也全归了贺兰公这贼鸟,江幽娉费这力气、耗这苦功,还担了一个弑父骂名,却是一好处也休想捞着。
只是这神像中寄宿有贺兰公的神力,便等若是贺兰公的一处化身。眼下它全力吸纳江太公元神,所以看似人畜无害,可若是王超听了江太公的撺掇,想要毁了这尊神像,那寄宿其中的那道神力化身,只会先对着王超下狠手。
些微一关窍,江太公这头老蛟也并非一不知,这时候也只是诈着王超去与他做个替死鬼罢了。
这蛤蟆和尚也是福至心灵,当下就有了些许明悟,看着那老蛟的神色就更无良了些。
压低了嗓门,这蛤蟆和尚躬身朝前凑了凑,一双手只是不安分地在那神像上面东摸西摸,大惊怪:“啊哟老太公啊,这鬼像倒似是个活物,全身都软和着呢,就是这大汉满身的腱子肉**的硌手,不似娘儿那般软和。老太公你,要怎么毁了这像?是锁喉、穿胸还是猴子摘桃?”
嘴里一面扯淡,这石蟾精身子却是不住地朝着那老蛟元神跟前凑。江太公这时候也是情急了,只是竭力将半截蛟身拱起在头盖骨碗里,向着那尊贺兰公神像上比划:“先刺双眼,再封口鼻两耳,断了这厮鸟的眼耳口鼻四感,老夫便有法子出去!”
他正挥舞着一对蛟爪指挥间,却见这蛤蟆和尚一张大脸都凑到了自己跟前,方才不悦低喝道:“你这夯货,还不照着老夫指去做!大好前程不想要啦!”
然而他这声喝呼,只换来一声不怀好意的讪笑:“瞧老太公这话得,僧哪能不要呢。就是僧胆子,不敢招惹贺兰公这么尊大神,就只好——”
到最后,这蛤蟆和尚大嘴一张,就将江太公半截元神都咬在嘴里,照着奢摩罗这老妖僧所传的吞噬生灵血肉精魂之法,猛地大口吞吸起来!
他双手抱住贺兰公神像的手臂,就似发情季节里寻着雌蟾蜍抱对一般,四肢抱得紧紧,一张大嘴就贴在头盖骨碗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