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被他抓了壮丁的这些太平道中祭酒,只是低头老实抄录文稿。
反正如今的西凉地界,倒是你魏谏议治军治民一把抓。天老大,你魏谏议老二,咱们这些角色,哪敢和你嘴?
没人当捧哏,魏野一个人也没了单口相声的兴致,挥了挥手,便踏出凉州刺史府后堂。
一步跨出,一阵风便拂上了他的面。
早春的风是冷的,阳光是冰的,仙术士的脸是白的,自经脉倒冲向头面的血是烫的。
魏野步子微微摇了摇,身旁随侍的少年忙要搀住他,却被一手按住了:“不要大惊怪,只是那一白帐主神力反噬。某既然专精于御火之术,鎭压这外道神力,还是不成问题。这个上,只要你师尊我不倒下去,整个凉州那一路路的牛鬼蛇神,便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一精纯无比的神力,蕴藏着一位地神不知参修多少光阴的寒冰真意。
……
………
高天之上,清气、秽气、坎离二气、戊土之精,交缠不清。
这是最纯粹的力量,这是最基本的法则,彼此之间的生、克、消、长、冲、荡,将云层搅散,又凝结,最后固定成了一道道的云环,层层叠叠,似一朵重瓣之花,绽开在夜空里。
在花房的中心,却是一道难看得像是刀疤一般的电痕,电痕撕裂了空间,玄龟之首便正好卡在这裂隙之间。
任凭巨龟怎样咆哮,这道裂隙既不扩大,也不缩,就这般准确无比地将巨龟之头死死地钳制在了缝隙中间。
丹凤出绛宫。
黄龙别黄庭。
一凤一龙,飘飞在天幕上,就像是给花房镀上了红色与金色的镶边。
相比起来,玄鱼为驾的紫云车就显得越加不起眼。
然而此刻,丹凤低首,黄龙避道,青雷赤火种种术法演化的异象,都避开了紫云车。
正确地,是避开了紫云车前伫立的那一头异兽。
龙角、虎爪,身形似羊非羊,浑身一色纯青,似是一方上等的青玉璞石琢磨而出。
盯着这头异兽,不论左慈、张角,还是从巨龟额间显化出上半身的贺兰公,面色都有些一言难尽的唏嘘。
至于魏野?望着这头对自己满是回护之意的神异灵兽,仙术士端坐在紫云车上就差翘鼻子摇尾巴了——假若他去星界之门兑换个狼人血统的话。
终于还是贺兰公长叹一声,叹息声中全是掩藏不尽的慨叹之意:“当初本座一夜尽屠回山泾真祠,吞食了泾真祠一脉祝官骨血,虽然微微尝出了一丝神兽遗种的滋味,却是终究没有发觉走脱了这个正主。而且本座也没有想到,所谓昆仑遗族之脉,却是为了掩饰这真正的血脉传承!”
左慈的声音适时地从火凤背上响起:“传闻中,泾真祠祝官一脉出自昆仑悬圃,乃是昆仑守山大神陆吾远支族人。自黑帝颛顼绝天地通之后,也只有这样身具古神血脉的祝官门第,才有通达阴阳、沟通圣凡之力。却不料,所谓陆吾后嗣……”
左慈的感慨,却被魏野一声郎吟打断:“我这徒儿啊,祖上曾牵尹喜衣,学仙长仰道祖容。陆氏非为昆仑种,却是蜀都青羊踪。倒是瞒得为师好一阵子,不对,只怕阿衍自己也不晓得自家跟脚这般大有来历。只是太一紫房现世,演化太一紫房的清气引动气机相感,却让他身上沉睡不知几世,曾随侍道祖的青羊血脉就此受到刺激而醒来。”
“原来,这才是本座一直遍寻不得的钥匙。”
张角哼了一声,冷嘲道:“魔物,当初横行西凉,谋夺太一紫房,犯下无边大罪时候,可想到今日进退不能的下场?当日孜孜求索进入太一紫房之术,今日却被你遍寻不得的钥匙封在虚实之间,正所谓‘愚人不防其本’了!”
对张角的嘲笑,贺兰公只是摇头:“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罢了。何况我现在半身被封在太一紫房之中,半身被你们拖进现世之内,外面这一半,是死是活,一目了然,已然封闭的太一紫房中那一半,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你们了。你们想我真的死,想我真的活,都要重新打开太一紫房,才算是见得个真章。”
听着贺兰公这看似昂然无惧,却带着一股子内里早已缩了,只有面上还死撑着不倒的穷途末路破落户气质,魏野不由得一笑:“这是什么软弱无力的要挟?到底是哪个白痴给你灌输了这个半通不通的概念——总不会是那几个十字天启教系统的神棍吧?猫只有在盒子里才算是不死又不活,半截在外,半截在内,冒充什么薛定谔家的猫?!左师兄,大贤良师,玄龟已被封住,还剩下这贼厮鸟一手尾,索性一鼓作气,了结了干净!”
一声高喝间,左慈双手齐开,掌心道道竹符如利刃飞卷,首先杀下!
竹符飞卷间,贺兰公周身神光便被绞杀一空,然而不过一呼一吸之间,贺兰公周身神光如潮落潮涨,瞬息之间,便又是重重光华涌起,仿佛未损分毫!
伴随着的,是贺兰公尾音上挑的蔑笑:“明知道本座半身尚在太一紫房之中,虽然如今掌控不得玄龟中枢,然而玄云之海无尽元气却是恰好为本座疗伤大补之药,符剑斩鬼神?本座倒要看看你等如何斩我!”
笑声中,贺兰公又环视了四周一眼,只见火凤丹羽飘飞,黄龙金鳞渐散,就连魏野所乘的紫云车,车盖紫云色泽微褪,那一双辕上玄鱼,也渐渐不复修长龙身,反倒又有些减肥反弹的迹象,重新变得体型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