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树巷说是巷子,但论面积,差不多可以圈住大片的青山绿水。
只是那些好山好水,差不多都被这条巷子里不多的住户们,用各种禁阵云障结界给收拢起来,只有云气飘卷间,依稀能给路人留一个“楼阁玲珑五云起,山在虚无缥缈间”的绰约影子。
老魏家的宅院,在这片住户里算是不怎么起眼,前院的门楼,式样是苏州宅院园林惯用的元宝顶,前院没有照壁,而是以昆山石山为屏,一丛丛九节菖蒲就在昆山石的孔罅间生得恣意张狂。
绕过昆山石山,便是前庭正堂,堂前碧梧葱茏,石子铺成的小路上,酢浆草鸭跖草车前子通泉草们肆无忌惮地爬满了每一个能够让它们扎下根系的地方。还有许多齐膝高的看麦娘与竹节草,也尽力向着人伸展着它们的叶片。
“这些野花比上次回来的时候更茂盛了。”
说着不痛不痒的感想,身为一家之主的魏野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地拈起一枚盐水豆朝嘴里一丢。
在仙术士刚刚归来的汉灵帝执政末期的光和六年,这时候已经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凉州牧兼征西将军府,差不多就要被秋收占去全部精力。然而在星界之门,节气永远让人分辨不清,鸭跖草盛开着浅蓝色的小花,车前子长长的花茎笔直地朝着天空。
陆衍和马超,捧着一个满盛着半黄半绿柑橘的丹漆陶盘,恭恭敬敬地放到仙术士面前的石桌上。
“老师,这是我和师弟在后宅树上摘的果子。”
“总算是自家地里的出产,阿茗,不要嫌酸,请用啊。”
拿起一个半绿半黄的橘子,何茗露出了被迫啃白菜的狮子才会露出的厌恶表情。
“我可是伤员,老魏你这个小气鬼就拿这种东西招待我?”
“我倒是想摆个四个干四个鲜的看盘八个冷八个热的席面,可谁叫魏某宅子里没有厨子呢?不要说厨子一个没有,后灶我去看了,蘑菇倒生了很不少,可以直接改成菌类培育房来用。放着街边买的这点盐水豆不说,就这几个酸橘子,还是我两个学生爬后园那几棵柑橘树上摘来的谁叫你在哪等人不好,非要在我这旧宅子守着?说起来,这些日子尝尽了宦游滋味,我都快忘了在星界之门还置了这么一处产业来着。”
滔滔不绝地堵上了搭档的嘴,仙术从何茗手里拿过那个绿皮柑橘。魏野左手剑诀一转,指尖延展出一道赤线在柑橘周身一环,顿时将这枚老魏家自产的水果削成了八瓣。破开的果肉,被魏野凝成的离火虚剑灼过,恰好封住了柑橘那最容易流出橘汁的破口。
随手把一瓣橘子朝嘴里一丢,魏野不由得眉头一皱:“酸”
在梧桐树上,司马铃轻轻地将一枚枚的五铢钱丢进嘴里,像是嗑瓜子,又像是吃话梅饼,压根懒得去看魏野闲扯淡,目光漫不经心地从远方云气弥漫的山峰轮廓,到根本无人打理的杂草庭园间转来转去。
一抹红影,恰好就在此刻飘入了司马铃的视线当中。
……
………
一手提着果篮,苏澈睁大眼睛在月华树巷那一重重云障迷阵间兜着圈子。虽然明知道这些一重套一重的云障迷阵中不会埋伏着什么杀手,但是属于武者的本能还是让女武士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戒备的反应。
便在她戒备心起的同时,一道圆滚滚的猫儿影子猛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又见面了,在张掖夜袭叔叔的佣兵大姐头”
随着这声问候,司马铃的身影猛地从云雾间钻了出来,苏澈虽然是久经战阵,不至于被她吓着,手里的果篮还是本能地朝后一收。
司马铃却是没在乎地直接扑了上来,就势将女武士的手臂一揽:“说起来我们家的家长,别的能耐先不去说,得罪人的功夫却实在是一等一的厉害。我还说这次回来星界之门,除了他的搭档,绝对没有新知旧友上门拜访呢。大姐头,快请进”
连请带拖地将苏澈朝着魏宅里拉,司马铃还不忘向着女武士身后的古瑞格斯打招呼:“小古同学对吧,对了,你那支萤石法杖还在不在身上,我对你和你的法杖可是印象深刻哟”
虽然面前的少女一派娇憨可人的模样,但是古瑞格斯一听到她提起自己的海蓝梦魇法杖,还是本能地做出了施放“白骨装甲”咒文的姿势。
还不等司马铃将这对佣兵组合拖回魏宅,昆山石后,某个仙术士就一边咬着酸橘子,一边搭了腔:“天地良心,铃铛你这话说得,你阿叔我的方针一贯是与人为善,绝不惹事。说到底,还是那些上门招惹我的人不对。”
“叔叔的话,只听一半都能把人生搭进去啦”
“怎么把我说得跟那些卖心灵鸡汤的家伙一样”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魏野已经站起身,迎了出来:“苏姑娘,古瑞格斯先生,张掖一别,久见了。两位上门造访已经很给魏某薄面,还拿着礼物做什么?”
苏澈也算是佣兵行里摸爬滚打不少时日,打蛇随杆上的眼力总是有的,听着魏野打趣,她随即就将手里的果篮朝前一送:“听说魏从事回了星界之门,又有乔迁之喜,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一篮木瓜是我们园子里的出产,魏从事可千万不要客气”
听着苏澈仍然喊魏野当初那六百石的杂佐官称,陆衍面上微微一沉,却是没说什么。魏野倒是不客气地将果篮接了过来:“这光皮木瓜可是个好东西,放在书斋里做清供,果香经冬不散,醋泡糖渍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