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异变乍起,仙术士左肘搭在膝盖上,依然箕坐如旧,右手端着酒碗,将醇厚酒浆缓缓送入口中。
酒不曾入豪肠,佛堂中阴邪之气更盛,立轴上那一尊说法佛陀目光转动,竟是朝着魏野面上看来。
画上佛眼青白分明,在暗室中生出冷光,像是远古遗存的爬行动物正打量着面前的猎物。
冷光照身,魏野一碗酒已如川归东海,涓滴不存。碗沿离开唇边,一旁许玄龄立刻又替竹冠道者斟满,而魏野双目已猛然对上了画上佛陀。
眸光一错间,画中佛陀不复拈花慈容,结着说法印的右手竟是脱开了纸面的束缚,向着魏野咽喉直抓过来!
佛掌出画,仙术士手中酒碗微动,却是正落在佛掌之上——
碗中是五蒸五酿的醇酒,滋味厚重,然而更是极好的液体燃料,一点火星从碗底窜升起来,带着高热后散开的酒香,将整只瓷碗化作了燃烧的火盆!
火盆掌上烧,画中传来一声怒号,随即却见一双手、十双手、百双手探出纸面,压、合、揉、按,想要扑灭掌上烈火。然而这样的动作,只是让一只只佛手都被燃着。
魏野姿势不变,只是望着画中佛陀那一双挑入眉间的发赤佛眼,嘲笑道:“如来也有怒目时?只怕你这怒佛今日不但要怒,更要哭呢!”
他这里开口间,那幅立轴猛地将纸面一扭,数百尚未被燃着的佛掌再度从画中探了出来,也不管面前魏野这个大敌,就向着众人抓去。
许玄龄将酒瓮一丢,叫一声“山主,这妖物恁般狞恶!”,手里阆风玄云扇上下翻动间,清风挟着净秽之力猛地一阻佛掌来势。
鲁智深将禅杖抄起,打了一个老龙蟠云的架势,扫开几只佛掌,道一声:“这里面厮杀得不尽兴,且出来论个高低!”
说着,他将禅杖猛地朝门一砸,却见那门转眼就变了模样,哪里还是木板大门,分明就是一颗颗白森森数尺长的利牙彼此交错,阻住了去路!
鲁智深也不管那是什么物件,大喝一声,猛地腰力一提,玄铁禅杖猛地砸在那一排白牙之上,也不知道砸断了多少颗长牙!
他也不分好歹,猛地跳了出来,后面王超倒是乖觉,挑起担子就跟着钻了出来。
许玄龄和李渔倒想留下,不料魏野猛地一挥手:“你们退后!”便有一道罡风随掌而出,便把他们两个全赶了出来。
他们前脚刚出佛堂,只见月下清辉遍洒间,这砖木搭造起来的佛堂周身猛地一扭,却是换了一副模样。门板成了利牙,窗户成了怪眼,竟成了一只硕大蟒头!
这蟒头头还像个活物,不断扭动间,似要从地面上抽出身子来。
便在此刻,只见蟒头上血花喷洒间,一道人影直冲而上半空,手中还提着酒瓮,对月凭虚而立,正是魏野。
仙术士腾身在半空间,那佛堂化成的蟒头凶性兀自不减,只将大口对着魏野张开。蟒口中,一朵血色莲花绽放间,露出了一尊多手佛陀。
只是这佛陀那数百手臂,却浑若无骨一般,猛地窜将起来,就朝着魏野抓过来!
佛手乱抓间,魏野不闪不避,左手轻挥处,却是在半空排出一行酒碗,手把瓷瓮,酒浆倾泻如泉间,酒碗飞旋如飘花,一只佛掌正朝魏野面上抓来,只见仙术士左手剑诀向上一挑,便有一只悬空酒碗横拦住佛掌去路。
这些佛掌刚才吃了一记“火酒”,竟是纷纷避开这些酒碗,反倒是十余只酒碗如蝴蝶般半空穿梭中,就将数百佛掌轻松拦截而下!
魏野手中瓷瓮汩汩出酒不止,仙术士带着满身酒香,朗然吟道:“释迦身前做酒魔,人中狮子值几何?但邀醴泉对明月,杜康啸成剑气多!”
话音未毕,一只只酒碗中酒花飞溅间,剑吟声乍然而起!晶莹水剑自一只只飞旋的酒碗中猛地窜出,转眼间便是三剑、五剑、十剑、百剑,朝着蟒头削斩而下!
酒剑如雨而下,顿时将数百佛掌斩落大半,然而那蛇口中的佛陀只是冷哼一声:“凝水化剑,不借外物,不得成剑。这等地煞变化之术,也敢在佛爷面前托大!待佛爷收了你的酒水,却看你剑从何来?”
说话间,那些被斩开的佛掌短处,明明无血无肉无骨,却像是一只只白森森的管子一般,直接攀上了道道酒剑之锋,猛地吞吸起来!
魏野面色不变,笑一声:“魏某只怕你不来吸!”
说话间,仙术士剑诀再引,却见一道道酒剑的剑锋之上,洞阳符印猛然闪动,一道道酒水凝成的酒剑直接化为了流动的火焰,随着这些佛掌的吞吸之力,直接贯入佛陀身内!
火酒入体间,顿时烈焰发诸于内,只见那佛陀怪叫一身,也顾不得自己被烈火燃身,忙将双掌一合,顿时残存的佛掌纷纷地被它收入体内。随即恨恨地望了魏野一眼,重又化成一支残破立轴,就从蛇口之中飞射出去,夺路就逃!
这古怪画轴一离体,那连着蛇身一同窜出地面的蟒头,转眼间就又回转了佛堂模样。连着方才被鲁智深一禅杖打下的利牙,也重新变成了一堆烂木板子。
虽然那古怪画轴逃得快,可是火焰仍然在佛堂上熊熊燃烧不熄,随即猛然崩解开来,正好在桃花村上空下了一场火雨,不知燃着了多少房舍!
桃花村的村人,原本只是躲在家里听动静,后来又听得外面一片厮杀声音,更不敢探头。可是如今火雨从天而降,不知转眼间燎起了多少茅草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