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之上,李师师倒在地上,胸口的洁白抹胸已经被渗出的血迹沁成一片猩红。
李姥姥倒毕竟是风月场上久经考验的老行家,见着这个场面,首先就想到了行院里最常见的情杀局面。
然而她先将赵佶那一张惨白的脸与发抖的双手看在眼里,总还是确定不了是不是这位赵官家下的黑手。
她硬是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玉钏,以尽量恭敬的声音低低问道:“官家,可要延请医士……”
这一句话,总算给赵佶提了个醒,赵佶也顾不上旁的,赤着脚踏在地板上,一连声地应道:“对对,快去寻医士,不,快到翰林医官局,寻了人来!不管是直局、医学还是祗候,都随你们叫来。”
李姥姥听见赵佶话里虽然慌乱,却没有什么懊悔之意,只有关切之心,方才肯定这事和这位赵官家没有关系。
她一躬身道:“官家,翰林医官局的医官却不是老身能使动的,还请官家遣一位内侍在旁,也好做个人证。”
这句话总算提醒了赵佶,连忙一点头:“李姥姥说得是,你立刻带着内侍,去翰林医官局”
说到后面,他总算没有太糊涂,继续道:“李姥姥你将鹁鹆青骑了去!”
李姥姥应了一声,迅速地退了出去,只将小楼里的空间留给几个使女和赵佶。
赵佶面上一阵白、一阵青,半跪在李师师身边,想要去抱起李师师,但望着那口忽如其来的金剑,却是连摸一摸都不敢!
不知道为何,剑锋穿胸,却没有如赵佶想象中那样,血液喷溅而出。只有些许血丝缓缓渗出来,把李师师的胸前染得一片夺目的樱桃红!
终于,赵佶还是小声地叫了一声:“……师师……师师……你莫要吓朕,且睁开眼看朕一眼!”
似乎这句话终于管了用,李师师轻轻呻吟一声,缓缓张开眼睛,看了赵佶一眼。
这个俏丽温婉,一向如水做成的女孩子,此刻倒是显得格外坚强些。她缓缓喘了一口气,血色尽失的嘴唇翕动几下,终于说出了话来:“官家……扶我起来……”
赵佶这下总算有了勇气,一手托着李师师的肩头,缓缓地将她托起。
这其间,他几次拿捏力道不对,让李师师好一阵蹙眉,似乎在忍着无限的痛楚。
终于,她将头枕在了赵佶的臂弯里,微微侧过脸,望着早已经花容失色的玉钏,低声道:“玉钏,去拿一柄剪刀来……”
玉钏一面满脸都是泪水鼻涕,糊得像个小花猫也似,一面手忙脚乱地一阵翻腾,终于寻了一只并州剪刀出来,双手捧到李师师面前,嘴里只是呜咽着叫:“姐姐……”
李师师看着玉钏这个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勉强调动一点力气,将那把剪刀拿了过来,将它对准了自己心口插着的金剑。
这个动作,立刻把赵佶吓得脸色一变,叫一声“师师,不可!”
然而李师师只是望了赵佶一眼,眸光轻轻收敛去情绪,低声道:“官家……不要怕,我只是要将衣裳剪开,看一看我的伤口……”
说罢,她也不顾面前几个人的反应,自己缓缓地用剪刀剪开了抹胸,露出形状姣好的白腻胸口,而那口金剑就插在左胸之上。
但除了金剑之外,还有一块竹牌符横亘在剑锋之下,缓缓露出那黄润如玉的表面,还有那一首曾经被李师师嘲讽为“满是香灰气”的小诗。
玉钏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块黄竹牌符,突然叫了一声:“这剑……剑在动!”
仿佛要印证她的话一样,那柄金剑如同活蛇一般抖动了一下,似乎要朝着李师师胸口更深的地方钻下去。
但也在同时,黄竹牌符之上顿时有赤光闪动,在赤光中,金剑似乎极为忌惮般地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
这个场面,让玉钏和赵佶同时产生了一种自觉荒谬的想法,但是在赵佶沉吟的时刻,玉钏已经抢先叫了起来:“我记得了,这是潘员外送给姐姐的竹仙牌符!”
“仙”这个单字,从来没有让赵佶感到如此的亲切过,顿时追问道:“你说什么?”
玉钏见着赵佶的脸,微微畏缩了些,但对李师师的关切却战胜了这点杂念,顿时应声道:“官家,这是仙人在正店沽酒时留下的谢礼,有人讨好姐姐就送了一块来。我听说,酸枣门外玉仙观里有个莲叶仙长,便是那位仙人的弟子,只是姐姐素来不喜欢道士,不许我们去玉仙观看活神仙,所以……”
心爱的女子命如游丝,赵佶到了这个时候,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都要紧紧抓在手里的。而何况玉钏说的,又是如此符合他的心理预期,顿时旁的事情都不管了,只是看着玉钏说道:“那还不快去玉仙观,将人请了来!”
……
………
从金剑飞空,到小楼惊变,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玉仙观的大殿顶上,魏野翘着脚,望着夏夜的汴梁夜空,看着一处处府邸、店铺、民宅灯火通明,几乎要遮去了夜幕中的星光。
然而就在这样的一片灿烂灯火中,仙术士的眼中却仍然捕捉到了一道转瞬即逝的金色剑光。
那剑光中,属于佛门的气息简直是不屑于掩饰,让魏野微微讶异了一声:“金色剑光?是密教所谓‘持明圣剑’那一路的旁门飞剑么?有意思,一般说来,佛门中都爱玩个宝轮、金刚杵一类的奇门兵刃,用剑的法门,也只有不动明王、文殊师利与观世音那几脉多些,倒是不知道这一道剑光是哪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