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样看似和煦的话语,酒井隆心中却是寒冷如刃,到底皇国的中枢出了什么样的问题?为什么最近那些欧美派的政客如此地活跃,而军部却明显地在进行收缩……
思考着这个问题,有人操着带着浓重口音的日语,传入了他的耳中。
“甜酱油配烤年糕?这么热的天气里,这种不好消化的甜食我可敬谢不敏,给我来杯甘草酸梅汤就好。”
举止轻浮放浪的男人毫不在意周围的乘客那厌烦的视线,占据了酒厅里最显眼最考究的一角,而与他对坐的白衣少女正握着一柄桧木扇,笑得像偷吃到了小鱼干的猫。
侍立在一旁的少女俯下身,从极考究的装饰着錾银梅花的小漆桶里夹出一尾鳞甲宛然的剔透冰鱼,投入青瓷杯里,柔嫩如玉的梅子青釉面上立刻浮上一层薄薄的雾露。
做派如此豪奢的男子下巴上蓄着短须,却没留着唇髭,举手投足都带着浓重的西洋派头,看起来似乎是留过洋的豪门子弟。然而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男人却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袖长衣。如果说那个人穿的是僧衣的话,但是又没有看到他披着袈裟,反倒像是一个巡回灵山的山伏,留着披肩的长发。
不,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和服洋装混搭、人人追捧欧美气派的大正时代了,在上流社会都渐渐开始流行仿军服衣装的当下,就算是那些乡下豪族也不会打扮得如此怪异又复古。不知道为什么,酒井隆总觉得男人这样的打扮,更像那些支那古画里闲散放旷的人物。
也就只有外表像而已,做派豪奢的男子和少女那高声说笑的模样充满了欧美人的野蛮做派,完全不像是什么好门第出身。充其量,大概是乡下暴富没过三代的豪族,或者在大正时代挣了大钱的暴发户家的少爷。
然而他的观感完全不能传递到几乎目中无人地高声说笑的那对怪异组合身上。
而在看似平常的日常对话的掩盖下,外人根本无法侦知的某个精神交流波段里正进行着相当没品的抱怨与吐槽:
“我记得我可爱的铃铛拿来的星界传送门卷轴坐标是定位在长崎,为什么我们却出现在伦敦贝克街的221b号某名侦探事务所门口?以至于我们多花了那么多功夫,现在才坐上从上海开到长崎的冰川丸号!”
“这个要去问星界之门的多元宇宙投送系统到底出了什么故障,不要来问我啊叔叔!”
“十九世纪后半叶到二十世纪前半叶的东亚是个让人感到愤怒的地方,你阿叔我看着满眼都是积贫积弱、饱受瘟疫和饥荒折磨的人民,胸口非常之痛。”
“因为某些不可描述、无可名状的原因,对于某些时空点的某些人物、某些事件,叔叔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说起来叔叔你带我也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难道是看中了我身为金精清明化形,不管是吉野号还是红衣炮,都可以‘嘎嘣脆,牛肉味’?”
“恕我打个岔,红衣炮那种货色是从这个时空起算三百年前的古董玩意,这个时代的军火新宠应该是即将在苏德战争中登场的喀秋莎。”
“押韵,我这是为了押韵!叔叔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韵文的音律美?”
“我更想知道,如果要把你送回甘晚棠那边去,重新联通星界之门的定位时间还剩多少。”
“下一次开启星界之门的时间在三天后。”
“在第一次探索到的时空点,联通星界之门必须依赖星相运行的特定轨迹,这真是让人不爽的规定。”
“比起睡在太平洋深处的史前古城等待几千年一次星相归位的可怜家伙,我们的待遇已经足够好啦。”
“不要再提什么太平洋深处的史前古城,和那种邪神打一次交道就已经是非常严重的精神污染了!”
“啊啦啊啦,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叔叔你要不要这么纤细敏感?”
交换着很成问题的对话,小胡子的男人端起浮着冰鱼的酸梅汤啜了一口。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身侧的军官,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敌视,还有空气中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只是微微一笑。
船快入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