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嘉十二岁的时候,跟着父母去城外一家古庙烧香,庙里唯一的老和尚看见她,非要给她算命,卜卦掐指一番后,翕张着豁了牙的嘴,高奇特,注定不凡,虽八字命硬,但自带福星。
严嘉爹妈当时听得高兴,爽快地将兜里的几百块钱全捐入了破旧的功德箱,连坐车的路费都忘了留下。两大一小揣着这让人兴奋的天机,步行到半夜才回到家。
严家一家三口,包括年少的严嘉自己,都因着那老和尚的话,很是得意了一阵儿。严爸严妈更是夸张到,常常在看自家闺女时,会忍不住露出看下凡天女的表情。
但显然,那老和尚的话,和天桥大仙一样,是信不得的。
一年后,严嘉妈妈忽生重病,不出仨月,就撒手人寰。再过了两年,与她相依为命的爸爸,也遭遇车祸,重伤不治。
于是命带福星的严嘉,悲催而讽刺地成了孤儿。
父亲过世时那会,孤苦伶仃的严嘉,伤心之余,忽然想起那豁牙老和尚的话,待父亲下葬后,抹了把眼泪,愤愤不平地去了那庙里,想要要找那老和尚算账。
不料,那老和尚却早不知何年就坐化归西,庙里只剩两个懵懵懂懂的沙弥小僧,不明所以地看着严嘉掩泣而来,泪奔而去。
在余后的许多年里,严嘉再没有算过命。因为她逐渐面对一个现实。自己不过是这座千万人的大城市里,最平凡不过的一个。
她长相还算清丽,但走到路上,十人里面估摸着也就能吸引两个回头,其中一个可能还得是猥琐男,所以离惊艳肯定相距甚远。
学业差强人意,头悬梁锥刺股三年,虽如愿考上心仪大学,却偏偏又以几分之差被发配冷门专业。
工作还算顺利,但风光不过两年,所在的行业经历寒冬,不得不卷铺盖回家吃自己。
除了怙恃早丧,严嘉想不出,在这座城市的千万人之中,她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也不至于父母早逝就是什么命犯衰神,但对于那老和尚口里的命带福星,严嘉只能是呵呵自嘲两声了。
只不过,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忽然转弯。
严嘉在迎来自己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也迎来了她平凡人生中的第一次失业。
她当年大学阴差阳错被调剂进最冷门的文博专业,不过好在没有遭遇毕业即失业的命运,反倒是歪打正着进了高薪的艺术品行业,做了艺术品经纪。
哪知,两年后,她所在的艺术品市场遭遇萧条,她那土豪老板带着他们一众员工苟延残喘几个月,最终缴械投降,决定转行去农村做养猪佬,从土豪老板向土老板进军。
当然,职业没有贵贱,何况农村市场潜力巨大是事实。严嘉几个搞艺术的同事,裤腿一卷,就跟着土老板,雄心壮志地去当了新时代的农民。
严嘉没这个雄心壮志,所以只能接受失业的事实。
不过她失业,也有人高兴。比如她如今在世上最亲的人,他唯一的舅舅李家裴。
当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李家裴报告噩耗,那边还没听完,就高兴地提高嗓门道:“太好了!那你这回可以来博物馆帮忙了吧!哈哈哈哈……”
严嘉的郁卒被这长串的笑声,彻底打回了娘肚子,只能呵呵呵:“好吧,我考虑考虑。”
李家裴说的博物馆,是一家私人博物馆,全名齐氏博物馆,是他老人家工作二十来年的地方。
齐氏博物馆,顾名思义,主人姓齐。齐家曾是这座城市几代的望族,靠做古董生意起家。经过乱世之后,齐家早已移居海外多年。直到八十年代,齐家当时的主人齐同瑞,回国将归公的祖宅买了回去,并开了这家如今颇有名气的私人博物馆。
严嘉舅舅李家裴年轻时喜欢歪门邪道,曾经稀里糊涂跟着人做了好几年盗墓贼。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哪有不撞鬼的,何况还是挖人祖坟这种勾当。李家裴一次就差点丢了小命,幸好遇到齐同瑞,不仅救了他一命,还给了他一份非常适合他的工作:帮忙打理齐氏博物馆。
李家裴当年被人拉下水盗墓,其实倒并不是贪财,就是天生对古物感兴趣,加之读书不多,起初也不觉得自己干的那些勾当,触犯了国家法律,只以为掘人家祖坟,难免伤天害理怕遭报应,受伤被救后,便痛心疾首地金盆洗手。
别看李家裴读书不多,最高学历证书也就是一张初中文凭,但自学成才,对古物的知识,绝不亚于专家学者,去了人家的私立博物馆,也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而齐同瑞对严嘉来说,不仅是她舅舅的雇主和恩人,也是她自己的大恩人。
她爹妈过世后,留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和一套老房子,独自在世上生活。虽有舅舅照拂,但李家裴家境也只是一般,博物馆给的薪水不算低,可严嘉婶婶没有工作,还有两个表哥在上学,一份薪水多养一个即将上大学的孩子,实在也是很吃力。
好在李家裴的老板,也就是齐同瑞听说后,热心慷慨解囊,资助严嘉利完成了高中和大学学业。
齐同瑞向来热衷公益,资助严嘉的那点钱对齐同瑞来说,不过是九头牛上的一根毛,但对孤儿严嘉来说,则是比泰山还重的大恩大德。
只可惜齐同瑞长她好几轮,比她死去的爹还年长几岁,不然严嘉都恨不得咬咬小手绢,以身相许算了。
当然,因为齐同瑞长居海外,严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