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嵩岳,南震伏牛,西依秦岭,北连太行,号称道国东都的洛阳便被河、洛、谷、伊、瀍、涧六水在这里重重分割、环绕。
与望之便能感受到广朔风沙的西京长安不同,同为多朝都城的东都洛阳哪怕光用鼻子嗅都能闻到九城九阙当中逸散出来的富贵之气,就连城墙的赭石红色看上去也多了几分奢靡的色彩。
虽然太平道国在建国之初便已做好了第二手准备,将连带着九阊九阖大阵在内的大多数东西都原样搬到了洛阳中,以备不测。可是整整五百年过去了,天竺佛国的兵锋始终被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的挡在道国的西北,哪怕最危急的时候也始终没有越过潼关半步,从未沾染过战火的洛阳看起来自然也就别样的安宁……还有繁华。
晨光从天与地的边缘吐出,亮更的鼓声准时被敲响,厚重的大门便吱呀一声的开了。早就等候在门外的人们终于移动起来,挑着担子、推着车子,将各式各样的果蔬肉蛋送进城去。城内也终于渐渐有了声响,一缕又一缕的炊烟从城中的民宅中升腾而起,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虽然按理来讲,进入洛阳非但得缴纳那么五个铜子的费用,还得要验看众人身上的路引名刺,随身携带的行李说不得也要检查一番。只是入城人数如此之多,守门的官差通常也就只是敷衍了。若遇载货的车辆,只消偷偷多塞点银钱便能顺利入城,连翻都不多翻一下。
不过纵然是虚应故事,官差总也不能杵在原地当桩子。有些时候心情不好了,拦下几个人细细盘问倒也能打发打发时间。然而今日有一男四女入城的时候,这些官差一时间竟然连入城的费用都忘了收,只是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五人从城门口施施然走入。
这五人自然就是张如晦一行人了。在下了秦岭、来到洛阳城前时,张如晦拿出了高俅之间交给他的那个铁盒,里面放着杂七杂八不少跑路用的东西,譬如九州全境通用的玉符,譬如三张不同名字、籍贯的路引。张如晦就从中随便选了一张出来,开始盘算怎么应付入城时的盘查。
“你做过征西军右武卫的中军祭酒,对吧?”看着张如晦在原地嘀嘀咕咕的,初音毫不客气的就从他的怀中把玄裳抱走了,“等下入城的时候,你只要拿出当初做斋醮、走帅帐的气势来,保管没人敢拦。”
张如晦心中总觉得初音这个说法太过轻率,可是城门已开,初音已经朝着城门走了过去,张如晦也不得不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谁料那些守城的官差真的就像傻了一样,连入城的费用都是张如晦塞到他们手里的。
入城没多久,张如晦就立刻急匆匆的向初音请教这个问题。为何那些人非但没有上来盘问,反而全都看傻了。
初音正忙着把玩怀中就像玩偶娃娃一样的玄裳,听到张如晦这样问,她极不耐烦的答道:“你从来都不照照镜子么?”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我每日要梳洗,自然要……”
“那不就得了。”初音白了他一眼,“那些人有几个脑袋,敢来拦你?就算是那些人拿着通缉文告对着你的脸比上半天,他们也绝对不敢指认你就是张如晦。”
张如晦想了半天,终于才想明白了道理。虽说官差的职责就是保土安民,可是他们首先是人。一个杀了太一宗的道士的人居然还能逃出长安城,又从武德司的重重的包围中杀出,寻常的官差就算一拥而上也只能是徒劳送死。况且各种改变外形的法术层出不穷,这些官差随身携带的小玩意儿未必破得了那些法术,以面貌识人的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可惜初音说的压根就不是张如晦想的这般意思。在那些官差们眼中,张如晦这一行人个个风姿超卓,气度不凡,俨然不知道是哪个大宗门的弟子出门历练。若是惹恼了对方,挥挥手自己的职位甚至是脑袋都得完蛋。面对这样的人,还是识相些乖乖让路了事。
一行人就顺着洛阳城那条最著名的天街向北面走去,一直走到了划分洛阳南北两城的天津桥旁。叶两仪在左右观察了一下后便指定了一个方向,示意众人向那边走。
“菊——下——楼。你家是开酒楼的?”在得到叶两仪的回应后,张如晦沉思了一下,说道,“我要先去一个地方,等下再去那里找你们好了。”
叶两仪有些不解的以目光相询问,初音却不给她问话的机会,连声督促道:“快走了!你还说要请我吃鲫鱼脍的!”
“师父……”
“反正小颛顼在我手里,还怕他跑了?”说着,初音就身先士卒,率先朝着打着菊下楼幌子的酒楼跑去。
初音这话说的倒真是实话。在那天过后,她一有机会就要将玄裳抢到手里玩,还说什么“当年就想抱在手里了”“真是好可爱”,到头来都不知道谁才是玄裳的剑主。玄裳虽然多少有些抗拒,可是毕竟力气上挣不过初音,三两下过后就只能任其摆布。
那日,与秦翰定下盟约的天剑·烛阴也曾经出现,向玄裳见礼。这位身为玄天黑部的天剑理论上的确是归玄裳管辖,虽然发色偏蓝,可是平素面无表情且又玲珑的五官、娇小的身材、生人勿近的气质却是出奇的相似。她的手里一直捧着一册大部头的书在细细翻看,一直到秦翰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才啪的一声合上书籍。
……结果初音当时就想要扑上去抱住烛阴。后者貌似同样认得初音的样子,微微点头致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