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梦香没顾上庆祝生日,她的整个身心都放在了夺回属于父母的东西的心思上面。被齐和生叫醒,在他的监督下吃了饭(“慢点吃,一口饭要嚼三十次以上,肉和蔬菜你都给我吃干净!”),两个人拉着手直奔房产局。
一路上,程梦香的手都是冰凉的,她的一只手被齐和生攥在手里,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包包,里面她找出来的房契地契和因为高考早早办下来的身份证。
天空好似随着程梦香的心情变化一般,从早上开始就有些阴,明明是盛夏,却刮起了风,吹得树上的叶子飒飒响。
程梦香从齐和生的手里抽回她的手,把吹乱的头发掖回耳后,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房产局,到了地方,程梦香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门前的几节台阶,她迈了好几次才上去。
程梦香的东西准备的非常齐全,她几乎把程文祖和王素玲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拿着,身份证、死亡证明、户口本、房契地契存折等都整整齐齐的放到一个塑料袋里,所以到了地方,用了非常短的时间,房子和地就到了程梦香的名下。
两个人又去了一次银行,把程梦香父母名下的钱都转存到程梦香的新办的存折中,看着一切都顺顺利利的,程梦香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对齐和生说:“就差最后一个地方了。”
齐和生担心的看着她,透过他的眼睛,程梦香看到了一个笑的勉强的如同瓷娃娃一般脸色煞白的女生,用了几秒钟反应,她才知道那是她自己,收起了笑容,她靠在齐和生的肩膀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齐和生大手扣住她的后脑,低下头亲吻她的头顶,之后有用嘴碰了碰她白乎乎软绵绵的耳朵,说道:“没关系,你还有我。”
程梦香在齐和生怀里,呼吸着少年的清香味道,胸膛不断起伏,深呼吸几次,把头抬起来,仿佛从他的身上汲取了力量,这次的笑容才带了一丝真实:“走吧!”
她带着齐和生去了派出所。
程文祖和王素玲死了将近四年了,这四年,程梦香都没有给两个人销户。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好似是在逃避或者别的什么,好像如果他们的身份证明还存在的话,有一天他们说不定能回来,或者可以称作虚假的自我安慰,但是有时候拿起身份证,看他们拍的丑到失真的照片被封在硬硬的塑封,仿佛父母还在身边。
程梦香就这么欺骗自己了足足四年,他们留给她的这些东西陪她度过了很多个难眠的夜晚,对如今的程梦香来说,程梦香和王素玲实在是太遥远的记忆了,遥远到就算看照片,记忆中的他们的脸庞也已经模糊到辨识不清了,但是他们的爱还一直存在在程梦香心里,程梦香永远记得那被人呵护宠爱的日子,所以一想到父母,心就暖呼呼的。
那是一种每个人都会有的温暖,发生在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把一个小婴儿,照顾成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那么浩大的工程,值得所有人交口称赞。从一个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肉团子,见到父母就微笑,被他们轻松的抱起来举到空中,新奇高兴的拍手,到开始抽条,有了自己的想法,逐渐长得比他们还高,仔细看眉目之间总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逐渐远离,但是喜欢吃什么和不喜欢吃什么他们都知道。
就算是齐和生,也能想到他和齐平生小的时候被父亲同时抱起的经历,那有力的臂膀是最可靠的港湾,受了委屈后,一头扎进母亲柔软的胸部,她还未粗糙的手轻柔的抚摸他的头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可以消去他心中所有不甘激愤的情绪。
如今,成年的她终于要面对现实,独自对抗世界上的狂风暴雨,她终于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父母这个避风港给她最最可靠的保护,她终于必须正视最爱的两个人离去的消息,在未来漫漫无边际的生涯里,再没有毫不索求的付出供她挥霍。
芸芸众生,从此没有人与她留着相同的血液,有着相似的五官,一门心思扑到她身上,心情最为纯粹的只是为了她好。她必须挺直腰板,扛起未来发生的一切苦难,不能说一句抱怨,因为无济于事。
所幸还有齐和生,程梦香歪头看了一□边人,主动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对方没问缘由,下一秒就紧紧攥住,对她笑了一下。
程梦香也笑了一下,把头转回来注视着眼前笔直的马路,内心感叹:幸亏还有他,幸亏!
从派出所出来,抬头仰望天空,居然放晴了,阳光照射着程梦香的眼睛,她眯起眼,却不肯转移视线,天空湛蓝到透明,颜色让人不可思议的舒服,只有几片云飘在上面,柔柔的沙沙的,好像扯开的松散的棉花,隐约还能透出一点蓝色。
程梦香几乎要看呆了,她的头不停的往后仰,眼睛被耀眼的光线照到刺痛也不肯罢休,眼泪要留下来的瞬间,齐和生的大手挡到她的眼睛前面,阻止她的自虐。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留下两道湿漉漉的痕迹,顿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他的喉结动了动,就那么捂住她的眼睛半天没有动弹。
程梦香也没有拉开他的手臂,她的嘴角一开始有些下垂,要哭不哭的样子有些可怜,但是很快她就用牙齿咬住嘴唇很好的控制了情绪,眼前的黑暗正好给了她缓和的时间,抽了抽鼻子,发现自己还是懦弱的很,她完全不顾眼睛上面的手掌,往前一扑一头扎进齐和生的怀抱里,抽抽搭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