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韵继续道:“至于那件丑事,孙媳从不想着要怪罪谁,更别说二爷了……孙媳起初想的是,史家这般明礼有矩的世家,发生这般碰巧的事儿,着实不应该!当中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孙媳是第一个不依的。但是后来,孙媳又觉得是自己疑心了。有母亲这般严苛的人当家,哪个不要命的敢再她眼皮子底下犯事儿呢?就算是有这样的人,想必也是有苦衷的。想通了这些,孙媳倒也渐渐放开这件事了,别的孙媳再无所求了,只想着凭自己的努力,把院子里外操持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府里也都相安无事,那孙媳便也知足了。”
听到这,老夫人哪还有个不明白的。于是狠狠瞪了一眼史夫人,心道:愚蠢的妇人,还当自己怎么老谋深算呢!好在这沣儿媳妇是个聪明的,不仅知足,而且识大体,明明识破了婆婆的阴私事儿却也不戳破。只求府中相安无事,倒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真是难得啊!自己以前听着风言风语,倒是误会这个孙儿媳妇了!
想到这,史老夫人再看跪在底下,带着几分委屈却又有几分倔气要把日子过好的小媳妇,心中生出无限欢喜来!
这些年,史家老大去了以后,儿子不出息,媳妇也不长进,难得稀里糊涂娶到这样一个明白的孙媳妇儿!也不枉自己千里迢迢回来这一遭。只是……这小身板儿太瘦了些,不知什么时候能生个长孙出来!
史老夫人忙给一旁的盛嬷嬷打了个眼风,盛嬷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主子想什么呢,这是心疼孙媳妇儿了呢!
盛嬷嬷亲自把宁韵扶了起来。瞧见宁韵身后大丫鬟彩月手里的东西,就笑着回头对二位老人说:“老太爷,老夫人,您瞅瞅,沣二奶奶多乖巧的孩子,还带了礼物来迎接咱们回府呢!”说完,朝宁韵笑了笑。
宁韵回敬一个感激的笑容。她正愁怎么找时机开口呢,这位盛嬷嬷倒是帮自己起了个好头。
“嬷嬷笑话我了。”宁韵从彩月手里接过东西,上前一步道:“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值当一个‘礼’字呢。听说老祖宗喜欢笔墨,孙媳就随手抹了几笔添了一副画儿来。原本是想着,老祖宗这里多年空着,一时间怕找不出什么应景的墙饰来装点,这才厚着脸皮来献丑了。可是到这儿来,见了老祖宗,就怯了,孙媳拿不出手。老祖宗索性就当孙媳这画儿是来求教的,孙媳原本就刚学的,若能得老祖宗提点几句,是最好不过的了!”
宁韵话说得娇嗔,小女儿撒娇的姿态尽显,惹得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大家都知道,老夫人还在公主府的时候,她的笔墨书画就已经享誉京都了。后来嫁到史家来,把老国公从纨绔子弟改造成了上进好男儿,丈夫不仅上得战场,就连书卷气也是不输其他文官的。老国公见自己夫人酷爱研究笔墨,从沙场退居二线后,就也耳濡目染,学起作画、练起书法来。二人在祖籍隐居,多半的时间也都是在书法墨画中过来了。
宁韵这次,可真是投其所好了。
史夫人被晾在一旁,一口银牙都咬碎了,都怪自己以前没有早下手,一直以为这个媳妇是个笨的,却不知道她原来又这么多心眼!老祖宗一回来,就知道撒娇卖乖讨老人欢心了!哼,眼前这二老脾气最是古怪,可是好糊弄的?早晚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史老夫人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来,对宁韵招招手,唤她:“来,过来这边。你竟学过画?好,好,这女子的手啊,就不该拘于女红,多在笔墨里染几糟,让身上沾点墨香气,是好事。免得这女人见识太短,登不上台面不说,竟窝在内宅里想些见不得光的腌渍事儿。”
老夫人这后半句讽刺的是谁?屋子里的人都听出来了,骚的史夫人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一旁的史老太爷是最烦家中琐事的,原本坐在一旁很是不耐烦。乍一听孙媳拿了自己的画过来,登时就来了精神。他因为是半道才开始学的,不管赏画的眼力还是下笔的手法,都远不及史老夫人好,偏他又喜欢处处拔个尖儿,于是遇到有人拿画来,就抢着要看。
“沣儿媳妇拿画来了?来,快给我瞅瞅。”
史老夫人见丈夫这样急躁,嗔怪的瞥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数不尽的情意。老国公干笑了两声,看向老夫人的眼神同样带着情意,放佛一个依赖着对方的孩童一般。
看得宁韵不由一怔。
这份感情,经过第三者的挑衅,又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依然能这样深么?宁韵听崔妈妈说起史老夫人的陈年旧事时,一直以为史老夫人的心态不过是好胜罢了,对史老国公应该没有多深的情感。就算开始的时候有,但后来经历那么多,也该寒心和麻木了。
可是,看到夫妻俩方才的眼神,宁韵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莫名的,心头竟然生起一丝羡慕之情。
老国公拿过画来,迫不及待的打开,眼神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好,好画!笔法细腻,是用了心的。比起那个什么知州送给我的不知要好上多少!”这是他第二次称赞宁韵了。
史老夫人心道:这个家伙又再不懂乱说,他说的那个知州,可是当地有名的才子。送出手的那副画,也是画作中的佼佼者,沣儿媳妇基于孝心随意画的新作,怎么能和才子之作比得上呢?
老夫人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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