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已经是华灯初上。史令沣走进墨香院里,看到那屋子里的灯正亮着,脚底下的步子也跟他的心情一样,轻快自然。
宁韵已经收拾睡下了。其实她没有这么早如睡得习惯,只是因为不想面对和史令沣同床的尴尬。现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底是没睡着。直到听到声响,知道史令沣回来了,宁韵才安静了下来,开始装睡。
她闭着眼睛,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史令沣换下外衣,洗手净面。丫鬟问他用饭了没,他没出声,应该是摆了摆手,然后丫鬟便都退了出去,他自己一个人进了内间,最后撩开锦被,在她身旁躺下。
安静了一会,史令沣突然就贴了过来,伸手抱住宁韵,把她揽到了怀里。
宁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紧,就听史令沣好听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来:“你在紧张什么?”
宁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索性继续装睡。紧接着,就听史令沣低低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又带了些宠溺,轻轻道:“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说完,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只剩下桌上火烛被风偶尔吹动的“噗噗”声。
宁韵依旧闭着眼睛,虽然呼吸仍旧被她控制的匀称平静,但实际上心里头已经翻起波浪来了:“对啊,自己在怕什么呢?从他这次回来开始,从撞到自己喝药开始,自己就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了,面对史令沣的时候,总是怕这怕那,这完全不像自己了。以前,在宁家的时候,哥哥和母亲相继离世,继母入门,庶兄庶妹也没个安生的,那个时候在宁家她可真是腹背受敌,即便如此,她也没怕过。可如今……也许是还不全信任他的吧。”
宁韵暗自在心里叹出一口气。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对待感情,她都是个门外汉。在如何判断一个人是真心和假意上头,她还真是一无所知,总是下意识的把接近自己的所有人列为需要防备和小心的对象。尤其是史令沣这样聪明又有心机的人,她不得不防。可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小女人心态,受到保护和呵护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感动。
这些总不是一时半刻能理顺明白的,宁韵索性不再去想,放松了心情反而很快就睡着了。却不知,她身侧的那位,竟是一夜无眠。
一早起来史令沣便已经不在了,彩月听到屋内的声音,就进来伺候,手里还端着东西。宁韵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让玉钗给她梳头,就听彩月喜滋滋地道:“少奶奶,二爷特意吩咐的。这是他让魏府的名医给您特意配的补药,二爷怕您吃不得这药的苦味,还吩咐我们调了花蜜加进去呢。您闻闻,香不香?这哪里是药啊,分明就是甜腻腻的蜜么!”
彩月一边说着,还一遍抿着嘴朝玉钗笑,惹得一向寡言稳重的玉钗也掩着嘴乐了起来了。这次史令沣回来,对宁韵的好,大家都看在心里,私底下都替宁韵高兴着呢。偏宁韵这主子面上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惹得下面的人都跟着着急。彩月更甚,今个儿就壮着胆子,公然调戏起主子来了。
宁韵瞥了她俩一眼,道:“我看你们两个这些天使越发的闲散了,都有闲工夫开主子玩笑了。过了这几日,我领着你们两个去前头管这府里的庶务,看你们还有没有这些闲工夫!”
彩月和玉钗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都低下了头。
宁韵表面虽然没什么表情,可闻着面前那碗泛着淡淡的香气的药碗,心里头跟着也暖了起来。
崔妈妈这时候刚好进来,听到她们几个的对话,就笑着跟宁韵道:“少奶奶您瞅瞅,您自己不着急,底下我们倒跟着急了。不过说起来,像二爷这般贴心的,奴婢还是头一次见着呢。少奶奶真是个有福气的!”
宁韵故意板起脸,嘴角却是翘着的,佯装生气道:“我看你们以后统统不用跟着伺候我了,不如直接去二爷那里伺候他吧。左右他是最好的,我这个少奶奶反倒不如他了。”
崔妈妈笑眯眯道:“二少奶奶和二爷本就是一起的,伺候哪个不都一样?二少奶奶这番话,若让二爷听见,他可是要不依了哟!”
宁韵没想到崔妈妈也来打趣她,顿时有种要缴械投降的感觉。索性准备换掉这个话题,于是就让玉钗把她妹妹玉坠儿叫进来。玉坠原就在外次间候着呢,听到主子吩咐,没等玉钗喊她,自己就先掀开帘子跑了进来,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也觉得二爷是极好的,和别的都不一样!二少奶奶也是极好的,比其的都要好。天下再没有比二爷和二少奶奶还要般配的人儿了!”
崔妈妈连带几个丫鬟听了,都齐齐笑了出来,险些把宁韵这个厚脸皮的脸都要笑红了。
玉钗一面笑,一面拧着玉坠的耳朵,骂:“你这小鬼,又在外面偷听。再不改掉这臭毛病,小心拧掉你耳朵!”
玉坠绕到宁韵身后,让宁韵给她挡着,给宁韵一会儿捏肩膀一会儿捶腿,嘻嘻的道:“姐姐莫要恼我,少奶奶这是有正事吩咐我去办呢。拧掉我耳朵,可是办不成了!”
众人听了,皆是哭笑不得。
宁韵也是笑了一阵,才说起正事:“罢了罢了。我是有正事给你呢。办成了就不拧你耳朵。”说起正事,众人也都严肃起来。
“从今个儿起,玉坠领两个机灵的丫头,分别盯着两个人。一个是吴妈妈,另一个是范妈妈。”这样一说,众人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