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晟几乎是咬牙切齿才吐出来他的名字:“邢慎。”
邢慎径自打马上前,扬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身上的布衣,道:“庄公子做这副打扮作甚?又是要往哪儿去?”
庄晟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火气:“与你有何关系?不过只是一个通州参将,什么时候也有资格领兵在城门口堵人了?”
如今邢副都督不在京中,邢慎在朝中并无太大官职,每日也就是悠哉悠哉地前去京郊军营操练兵士,手中并没有实权。
像是今日领着邢府兵士前来城门口堵人,已然算得上是逾矩。
“堵人?”邢慎瞪大了眼,似乎很是惊讶,连忙摆手:“庄公子莫要开玩笑,我这哪里是堵人?不过只是起早领兵操练,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熟人。我心下寻思着难得见着庄公子一回,便过来同庄公子好生叙叙旧,怎么还背了一个堵人的坏名声?”
他笑眯眯的一弯双眼:“小爷自幼跟在父亲身后上阵杀敌,头上顶的是威名而非恶名。庄公子这般形容我,不清楚的人,怕是要以为小爷我在京中是个纨绔恶霸呢。”
邢慎眼底嘲讽:“便如庄公子一样?”
庄晟打小便看不惯荀钰与邢慎这表兄弟二人,此时被邢慎故意一激便动了火气。
只是脑中忽而想起还在城中忧心忡忡的庄家主,他顿时又冷静下来,直直望向邢慎:“拖时间很有意思?”
邢慎多看了他几眼,笑道:“你既知道我是在拖时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话毕,他向长街另一头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呀,看来没时间同庄公子叙旧了。”
庄晟愕然回首,瞧见卫丛领兵打马而来,目不斜视地行至庄晟跟前,稍稍颔首:“多谢邢小将军相助。”
“可别,”卫祁随意摆手,扯了缰绳便走:“我哪里担得上一句小将军?不过只是一只早起捉虫的鸟儿而已。”
他看也不看身后的白了脸色的庄晟,心情颇好地领兵往城外走,笑眯眯地往城门一侧的另一辆马车一瞥,小声问了一句:“可放心了?”
小窗的帘子被人掀开,荀铃儿的脑袋从马车探出来,笑眯眯地比了个拇指:“放心了,阿慎表哥厉害。”
邢慎递了官牒,准备出城前去京郊军营:“尽早回家去罢,莫要让你母亲和大娘担心了。你家大哥精明心黑得很,不必忧心他。”
荀铃儿抿嘴笑了笑:“好。”
说罢便重新钻回了车厢里。
邢慎目送那马车走远,忽而想起变化颇大的庄晟,面上笑意微微淡去。
在他的印象里,庄晟从来都是那个喜欢犯浑的氏族纨绔,纵然有些小聪明,可也爱显摆,并不沉稳可靠。可如今再看……
时过境迁,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原来都已经长大了。
荀钰也好,庄晟也好……连不谙世事、懵懂不知疾苦的荀锦和荀铃儿,所有人都长大了。
——
宣政殿大殿内,庄家主瞧着那珠帘后隐隐约约的妇人身影,蹙眉攥紧了两手。
他如今还能动用的手段,只剩下少得可怜的一批党羽,外加安排在京畿一带的私兵,数量并不多,连击溃皇城禁军都有些不太可能。
可岑远章却等不得了,连夜让他调动那些私兵,顺带着还要给豫安整出一些幺蛾子出来。理由是越是往后拖下去,他们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也就越少。
毕竟如今荀钰未曾被处死,如若时间拖得太久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而杨承君虽受制于人,但短时间内并不能出事,否则任人都要怀疑是否还有其他的逆贼,荀钰弑君的罪名也不好立刻坐实。
更别说还有一个撑起大梁的豫安,这女人虽被十多年的后宅生活削弱了戾气,但手中好歹捏有兵权,加之身边还有璟帝留下的许多亲信和心腹,到底不是一个好直面对付的货色。时间拖得越久,保不齐她就要看出杨承君出事背后的不对劲,届时顺藤摸瓜地往下搜查,岑家和庄家之前的奋力必定要前功尽弃。
庄家主此时心中平静得很,前有不好对付的杨家人,后有奸诈心狠的岑远章……总归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只要庄晟等人被平安送出燕京,便是即刻被捕,他或许都能面无异色。
庄家主直起身来,冷眼瞧着仅剩的党羽连同岑远章从杨家那边策反过来的大臣,硬着头皮催促豫安尽快审判荀家一干人等,甚至还有人将罪名扣在了豫安的那位独女身上,让豫安莫要以公谋私偏袒亲女。
众人盯着的就是此时豫安仓促临朝,手段生疏、未曾整合起全部的同党的这个时机。加之与荀家牵连颇深的几家氏族,如今都因为荀家人入狱而各个惊惶担忧,人心不齐。
庄家主本以为自己今日可以在前朝折腾出一番动静出来、为荣国公的后续动作做铺垫。却不想往常迟疑不定的荀家世交,今日却一改态度,各个都闭紧了嘴,不再为荀钰申辩。
连同上首的豫安被人碰了岑黛这个逆鳞,却半分也没有发作,一言不发地看着殿内群魔乱舞。
庄家主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连同背后的党羽也渐渐的低下来声音,蹙眉惊疑。
一群人安静下来,豫安这才开了口,音色温和:“既然众卿家如此期待荀家罪名的后续,不若请荀首辅入殿,让他同诸位好好讨论一番那弑君之罪?”
庄家主一愣,旋即愕然回首,瞧见荀钰穿着赤罗朝服、全身上下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