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黛蹙眉:“既然是两不相欠,自然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见他。毕竟谁也不欠谁,做什么要刻意地避着他?”
她对上何女先生犹豫的眼:“先生眼前也说了是陌生人了,先生可曾见过哪里有陌生人互相避着不肯见面的?”
“说到底,根本不是先生没有理由去见老师,而是先生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不敢去见他。”
何女先生抿唇不语。
她晓得小姑娘说得没错,也知道自己这自卑的毛病已经太过严重。
可她还是忍不住小心谨慎……心里揣着最后剩下的那么点儿旧情,生怕在见了面后,被对方不当回事儿、放在脚底不留情面地踩。
她怕。
岑黛抿了抿唇,心下着实是不能理解何女先生的心态。
她过得无忧无虑,两世为人,都从不曾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也就无法对其中的酸甜苦辣咸产生共鸣。
岑黛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清楚此时何女先生的挣扎,于是轻声问:“先生不辞劳苦地千里奔赴这一趟,难道只是想探听老师的近况吗?先生真的就不想……去看一看么?”
何女先生抬眸,望着眼前小心翼翼的小女孩儿。
曾几何时,她也是岑黛这般年幼不知事的娇俏少女,被青年爱慕而不自知。等到好不容易知道了之后,却没能保住那份姻缘。
她对上小姑娘纯澈的眼眸,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纯真年岁,终于下定了决心,正色道:“我想……去见见他。”
——
豫安这时候已经在前厅入了坐,庄寅坐在下首。
“庄老先生的风湿病可好些了?”
庄寅笑回:“好些了,太医院有良医,这一轮轮地调养下来,身子骨已经强健了许多。”
“那便好。”豫安顿了顿,提到了正题:“不知庄老先生今儿个过来,是有何事?”
庄寅默了默,脸上笑意收敛:“老臣听闻,郡主殿下的启蒙老师……何女先生入了京。”
豫安抿了抿唇。
庄寅抬头,扯了扯嘴角,温声道:“是陛下同老臣说的。去年时,老臣同陛下谈论朝政,无意提及当年旧事,没成想竟是让陛下给放在了心上。陛下昨日下午接到消息,便在今日特特提醒了老臣一遭。”
豫安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是咬牙切齿,想将自家皇兄揍上一顿。她守好了长公主府,却没想到璟帝这厮却在拆自己的台。
燕京的守城将领乃是璟帝的耳目,何女先生递了身份入京,这消息自然瞒不过璟帝。原也是她思虑不周,倒是忘了打理好璟帝这一关。
豫安皱眉,想着璟帝既然已经将事情全抖搂出来了,便也没打算继续隐瞒下去,道:“何女先生如今的确就在府上,只是这会儿想是有些不便……”
她想着何女先生的态度,并不敢贸然让两人相见,只能道:“庄大人若是有事要寻她,大可以先告知本宫。”
庄寅沉默良久。
这时候,岑黛同何女先生已经越过后门,入了偏房。
隔着一道屏风,何女先生瞧见了那窝在楠木靠背椅上的人。那身影体态佝偻,再无半分当年的书生意气,竟不像个中年人,倒同一个老年人一般。
这十多年来,他远走他乡四处漂泊,看来日子过得并不好。
她眼里蓄了眼泪,听见庄寅颇为疲惫地说到:“老臣……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如何,看一眼就走。”
岑黛有些诧异地看向何女先生,心说他们二人的说辞竟是一模一样,都是看一眼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