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光正好。
春瑛坐在小院的台阶上,低头打着一条新络子。这是她在外面街上无意中见到的新鲜花样,觉得挺好看的,便仔细记住了,回家也打来试试。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人声,似乎是住在附近的一位街坊:“就是这儿,胡小哥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只是不知道在不在家。客人只管去敲门问问,若他不在,留下话,他自会去寻你。”
“多谢大婶了,这是小小心意……”
“哎呀客人真是太客气了……”
春瑛放下络子,走过去打开门,小心探头向外看,见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肤色黝黑,身材略胖,身上穿着粗绸袍子,头上裹着小包帕,腰上缀着个玉佩,却是外圆内方的金钱式样。想必是个商人。
街坊大婶一见春瑛便笑着迎上来说:“春姐儿,这位客人是外地来的商人,说是要找胡小哥谈生意。”春瑛笑道:“多谢大婶了,我会好生招待的。”那大婶闻言,哈哈几句,便抓着一边袖子,很快走了。
春瑛向那商人道了个万福,便道:“胡家哥哥出门去了,要傍晚才回来呢,客人若有话要留给他,只管跟我说。”
那商人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姓伍,单名一个笛字,原是江南来的布匹商人,在码头听得人说,这里的胡小哥交游广阔,最有办法,不管什么生意,都能替人找到下家。我贩了一批布料来京,还没落脚便接到家里急信,说我父亲病了,须尽早赶回去,因此只得来找胡小哥试试。”
春瑛忙道:“请您稍待,我马上回来。”说罢回屋去拿了用来速记的小册子与笔,回到门前打开:“请说您现在落脚的地方,还有布匹的种类、数量、价钱等等,回头自有人去找您验货。晚上胡家哥哥回了家,就会找你谈了。”
那商人伍笛怔了怔,有些不太情愿:“怎的还要验货?还没找到买家呢,若中间有什么差迟,弄脏了些,我岂不是吃亏了?”
春瑛笑道:“客人,您是外地来的,我胡家哥哥要给人做中人,就得讲信誉,总得先行确认货物才好。您放心,验货的都是行家,若有差迟,绝不会叫您吃亏的。”
伍笛这才勉勉强强地接受了,把货物的情况简单叙述一遍,又留下了自己现在所住的客栈地址。见春瑛在小册子上写了几行字,他伸头过去瞥了一眼,倒有些惊讶:“小姑娘,你的字写得真不错呀,原本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儿,能识字就算难得了,这是你哥哥教你的?胡小哥还是个读书人?”
春瑛笑笑。没回答,只是把小册子拿给他看:“你再检查一遍,可有写错、写漏的地方?”
伍笛粗粗扫了几眼,便说句“都对了”,又仔细上下打量春瑛一番。
春瑛早已习惯了,只是淡淡笑着任他打量,倒是伍笛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那我这就先告辞了,请胡小哥尽快来找我,我真的挺急。”
春瑛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他,才回屋去写了封短信,走出街口招了招手,叫来一个十岁上下的街童:“五蛋,你上福宁街跑一趟,把这封信送给云想阁的石掌柜,可别贪玩耽误功夫。这是给你的酬金,等你回来,我再给你五个钱。”
五蛋低头数了数手里的五个铜钱,眼珠子一转:“我只要这五个钱,那五个春姐儿就用五个馒头抵了吧?要白面的,新鲜的,热的!没馅儿也不打紧!”
春瑛抿嘴笑着戳他额头一指:“只给三个!五个钱换五个馒头,好划算的买卖!如果你办事办得好,我就再补你一个大饼,算是另外奖赏你的,如何?”
五蛋乐颠乐颠地接过信去了。一个大饼就顶得上两个馒头了,价钱还要再贵些,这笔买卖再划算不过。
春瑛笑着目送他去了,回到小院里继续打络子。待吃过午饭,石掌柜就来了。她忙迎上去:“掌柜的好,您这是去过了还是正要去?”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石掌柜却听明白了,也不客气,径自坐在院中的小凳上,倒了杯茶喝,才道:“已经验过了,东西倒不差,只可惜有十来匹不知怎的被泡坏了,晒干后倒象是咸干菜似的,我看那姓伍的也有些不太老实,价钱开得忒高,你跟胡小哥说,若真要接手,价钱再往下压四成,那姓伍的都亏不了。”
春瑛忙拿了自己做的点心出来招待他:“我听说他带来的都是些白布,要是被泡坏了,还有谁愿意买?”
“听说西城广宁门附近昨儿发了一场大火,烧死不少人,估计这几天白布会很好卖。泡坏的那些,再过一次水,抻直了晒一晒。想必也有穷人家愿意买。”石掌柜吞了两块点心下去,“小春的手艺越发好了,这豌豆黄味儿够正!——我正打算带上我姐夫,把库房里积下来的粗白布运过去卖呢,胡小哥若要来,明儿辰时三刻前在崇文门会合,过时不候。”
春瑛忙用笔记下了。石掌柜见了便笑道:“小春学问越发长进了,这字是写得又端正又好看,什么时候也回云想阁坐坐?苏洛苏伊两只猴儿近来倒用功得很,只是常与冬哥儿一处做功课,总是比不上人家。你得空便来瞧瞧他们的功课如何?”
春瑛抬头瞟他一眼,见他神情扭捏,倒觉得有些好笑:“好啊,过几天我便去,只是我可不敢指导他们的功课,那些书本文章,我原是没读过的。掌柜的不也识字么?为什么不亲自出马?要是不会,就直接问冬哥儿好了,冬哥儿一定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