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宜君只是埋怨了两句,便与范熙如聊起天来,霍漪见荆氏有些走神,料想她是没心思玩的,便邀请惜君手谈几局,荆氏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只得坐到花丛边,叫青柠回院拿了针线来,给儿子绣夏天穿的红肚兜。
气氛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几个丫环给自家小姐奶奶轻轻打着扇子,春瑛给香炉续上一支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困意便涌上来了。
谁知没过多久,她就被宜君和范熙如的吵声惊得完全清醒过来。她们正在谈起后者上京时看到的运河岸上景致,提到一位宋代诗人的诗,对其中一首的解释有了不同的看法,又彼此不服,结果越吵越厉害。
荆氏只得起身去劝道:“不过是些小事,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也是寻常,姐妹们还当和气相处为佳。”
范熙如乖乖地应了“是”,又对宜君说:“我不跟你吵了,你说是怎样就怎样吧。”宜君却恼了:“分明是你说错了。瞧你这语气,分明是说你在让我!我不服!”回身拉住霍漪:“表姐,你读的书最多,最有学问,你来评评理!”
霍漪见火烧到自己身上,也是无奈,只得道:“我记得曾看过一本书,上头有解析此诗的,只是具体写的是什么,我却忘了。”宜君瞪大了眼:“我不信!表姐记性这样好,怎会不记得?!”霍漪很是为难,若是直接说出来,反倒叫表妹丢面子了……
春瑛心中一动,笑道:“二小姐,我们小姐记性虽好,也不能过目不忘,何况这样的诗词析义,只需看明白就好,哪有人会一字一句背下来的?若二小姐想知道,不如到外书房去寻出那本书来,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宜君大喜:“这话不错!那书在哪儿?你快去取了来!”
春瑛哑然失笑:“二小姐,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叫我上哪儿的屋子,可足足有四间呢!”
宜君张张嘴,郁闷地沉默下来,范熙如笑道:“算了,二表妹,我便让你这一回,如何?”雕栏笑着插嘴道:“小姐,你怎能这样说?表小姐又该生气了。”宜君果然生气了,跺脚道:“春瑛快去取书来!一定要找到为止!几时找到,就几时送来给我!”
春瑛看了霍漪一眼,后者无奈地点点头,她便摆出一副“自认倒霉”的脸,屈身行礼退下,急步往前院方向走。
沿着从前竹梦山庄旧址旁的小路,拐上通往厨房的夹道,中途折回外院,穿过仪门,便是外书房附近了。距离那排乌瓦粉墙的房子越近,春瑛的心便跳得有些快。
自从上回与周念匆匆见过一面,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说起来,这几年里,每次隔了一段较长时间没见他,再见时总是遇上他有些小烦恼,或是生了病,或是扯坏了衣裳,或是过于劳累以至于脸色发白,希望这回没事才好。
匆匆加紧两步,她忽然停下。
她怎么忽然对周念的事上心起来?不行,要稳住!
春瑛深呼吸一口气,低头避过迎面走来的一个清客,无视他脸上的诧异之色,走进书房,抬头便看到小遥正往外走。
小遥见了她,有些吃惊:“怎么是你?来做什么?”春瑛低头道:“内院的主子差我来找一本书。”小遥“哦”了一句,指了指屋里:“你自己去吧,你识字是不是?我正忙呢,周爷不知去哪儿了,真叫人着急!”说罢便抬脚出去了。
周念不见了?!春瑛心头闪过一丝失望,肩膀都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往里屋走。
这里四间房是打通的,空间很大,但为了防尘,长年关着窗户,光线有些昏暗。每间屋子都分两排放着八个大书架,分门别类地放着不同的书籍。春瑛很快找到了诗词类,正要一本本看去,却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哽咽声。她细细一听,觉得有几分象是周念的声音,吃了一惊,忙寻声摸去,一转角,果然看到周念伏在两个书架之间的角落里,默默流着眼泪。
她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念哥儿,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伤心的事?”
周念咋一听到声音,吃了一惊,抬袖抹了抹脸,转过头来,见是春瑛,微微笑道:“原来是春儿呀。”
春瑛上前两步:“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伤心?”
周念淡淡笑道:“我不是伤心,反而是太开心了,我……”顿了顿,“我舅舅家的案子……结了……无罪……他家平反了……”
春瑛马上反应过来,周念舅舅的案子平了反,那是不是代表着,周家的案子也能平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