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再看了看他,心中暗叹。她不是胡飞,可以认为报仇不值得,但对胡飞来说,那毕竟是个血淋淋的伤口。如果一再劝他什么都不要做,他即便嘴上应了,心里也会有疙瘩吧?
她淡淡地道:“你要做什么,自然是你自己拿主意,只要你别为了别人的事,就忘了自己才好。我不在乎你将来是不是功成名就,家财万贯,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安心和我过小日子。兴许……你们男人心里还是会有野心的吧?”
胡飞怔了怔,苦笑一声:“说不上什么野心,只是……男儿在世,总要做点什么,若我自甘平淡,一事无成,父亲……在泉下也会生气吧?他常常跟我说,胡家世代皇商,即使我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庶子,也不能堕了祖先的威名。不过那时……他是在教训我不要学那些纨绔子弟,不知上进。”
春瑛站起身,直直盯着他。正色问:“那我问你,要是这回真的去了西洋,你算不算是有所作为了?回来后又有什么打算?”
“自然算是有作为了。”胡飞忙道,“太宗皇帝时,内监下西洋,不过是扬了我大明国威,商路未成,这一回,不但是正式出使,更是开拓新商路。我只走这一遭,已算是青史留名了。我打算……只当使团里的随员,身上没有官职,等船队回来,皇帝必有封赏的,到时候我便找个借口回南边过安乐日子去。届时,我有了名声,有了功绩,也有了靠山,地方上的官儿也不敢惹我。若是出了大事,郡王爷在南京也有王府,只要惹的不是皇帝,谁还敢为难我们?”顿了顿,“那时,我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侯府再横,我也有底气向他们讨人。”
“我用不着你去讨。”春瑛低声道,“我会靠自己走出来!”
胡飞笑了:“好,我也相信你会自己走出来。春瑛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能干的姑娘了!”
春瑛想笑,不知为何,却反而有了哭的冲动:“真的是三年吗?我告诉你,三年后我就是老姑娘了,你要是不回来……哼!”
“真的是三年!三年后,皇上正好满三十岁,又是他亲政的第十个年头。”胡飞讨好地笑道,“就算我们想再玩两个月,跟去的人也会催着我们回来的。不瞒你说,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路上会暗中催王爷下令走快一点,我们的目的地是西洋,沿路其他地方就不要管了,兴许还用不了三年呢。”
“也不能太快,总要看准了天气才能出航,不然就是找死了,那里可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遇上危险,都没处求救去。”春瑛很是无奈,她是怎么被他说服的?她看了看胡飞,表情忽然变得凶狠:“你要是敢不回来,或是回来后娶别人,看我怎么教训你!”
胡飞笑了,春瑛瞪他:“笑什么?你觉得我不敢?!”转身就去找剪刀,胡飞忙忙把她拦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扁匣来,打开匣盖,露出里面的几张纸,和一串钥匙:“这些……是我在南边和清润店两处宅子的房契,还有田庄的地契,以及在南京买的十个铺面的契书。钥匙有两把是南边宅子里库房的,两把是清润店宅子的,还有一把……开的是个匣子。”他凑近春瑛耳边低语,“在清润店宅子后院,东边数起第三棵石榴树底下,正对着廊柱的位置,我埋了一个匣子,里头是我在南洋收罗到的一些珠宝,还有些金银。这里几乎就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你替我仔细收好,我只带了些银子和银票上路。”
春瑛双眼睁得老大:“你给我做什么?!自己找地方存起来呀!”
胡飞摇摇头:“我哪里有地方存?再说,无论我自己是怎么想的,出海总有风险,若我……真的回不来……”
“胡说什么?!”春瑛又惊又怒,“你明明说很安全的!”
“好,我不说这个。”胡飞忙赔不是,想了想,才换了个说法,“我知道,女儿家跟我们男人不一样,大好的年华,若是耽误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我能做到的,只是把这些俗物交到你手上。将来若有什么变故,你拿着这些,也能过上好日子。”
春瑛眼圈一红,把匣子塞回他手中:“我不要你这些!你当我是什么人?只知道贪你的钱财么?我自己有钱!”
胡飞却重新把匣子交给她:“别闹别扭了,你就收下来吧,不给你,我还能给谁?我自然是信得过你,才这么做的。若换了别人,我可不敢把全副身家都尽数交托。哪怕是李叙,我也只是托他照应我的庄子,每年田租,一半归他,但这地契,我却不能给他,朋友不是这么做的,他也有他的难处。”
春瑛咬咬唇,颤手接过匣子,只觉得它沉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过去三四年里,拼死拼活挣下来的钱财,至少有八成是在这里了,她想要自由的决心更加坚定,就算是为了胡飞交托的信任,她也要尽最大努力去拼。
她深吸一口气,问:“你身上多带些银子吧,路上总要用到的,或是拿来做本钱,顺便有什么便宜的货物,捎带出去换些东西,要不到了当地,换些土产来家也好……”
“我已经备下了。”胡飞笑道,“活钱我大多数带走了,这些都是死物。匣子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