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训诫(中)
整个院子静了一静。
春瑛首先反应过来。往东厢房奔去,边跑边喊:“哭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去回老太太和太太!”那小丫头惊慌失措,只懂得在那里哭,还好跟着春瑛与玛瑙来的婆子中有醒事的,立刻就调头去回报了,玛瑙又叫了几个婆子媳妇跟在春瑛后面帮忙。
春瑛一进东厢房,便看到北边房梁上吊着个人,看衣裳俨然就是方才路上见过的崔曼如。她身上的衣服前襟脏了一大片,晃悠悠地悬在梁下的布带上,犹在微微挣扎着,双手紧拽喉间的布带,两只眼珠子突得老大,吐着鲜红的舌头,整个脸发青发紫。悬空的脚下,是一只歪倒的圆凳。
春瑛二话不说,跑上前抱住她的腿往上举,又有几个婆子上来帮忙,七手八脚地将布带解了,把人抱下来,放到床上,但崔曼如的脸色仍旧带着紫。
春瑛过去在学校读书时。是进修过急救知识的,但隔了这么多年,也记不大清了,只根据记忆将崔曼如的枕头挪开,让她躺平了,托起她的头让她张嘴,又松开她的腰带、衣领,让她呼吸顺畅些。见她似乎还喘不过气来,春瑛拍着脑门,使劲儿回想以前急救课上的内容,上吊的人要怎么急救来着?她灵光一闪,坐到床脚,双手向上推挤着对方的上腹部,推了好几下,终于听到一声急促的吸气声,一个婆子叫道:“好了好了,她顺过气来了!”崔曼如的脸色终于慢慢好转。
人终于救回来了,春瑛抹了一把汗,见屋里挤了一大堆人,便道:“妈妈嫂子们别都挤在屋里,先去向老太太、二老太太她们报信,大夫那里,也得有人去催催。府里若有知道医理的人,快先请了来瞧瞧。再者,二少爷二少奶奶那边只怕还在等信儿呢,哪一位去告诉一声吧?如今天热,这屋子小。各位都聚在这里,想必也闷得慌,还请各位妈妈嫂子各领了差事去。”
于是跟过来的婆子媳妇们有的去催大夫,有的去向老太太报告事情后续发展,有人去告诉二少爷夫妻,只剩了两个婆子帮着春瑛,倒茶的倒茶,打扇子的打扇子,其中一人还伸手去掐崔曼如的人中。
崔曼如起初目光呆滞,明明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她还一点反应都没有。春瑛凑近瞧了瞧,随手点了一枝蜡烛过来,见她眼珠子动了动,显然有反应,便没好气地道:“若是清醒了,就吱一声。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还寻死觅活了!”
崔曼如眼珠子一轮,盯上了春瑛,眼圈渐渐红了,从喉咙深处响起一句呜咽,接着便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脖子受了伤。她声音有些沙哑,还边哭边咳个不停,眼泪鼻涕口水都混在一起了,呛得更厉害,又伸手过来抓春瑛的裙摆。
春瑛慌忙一躲,她抓了个空,愣了愣,便抓住身上的床铺,哭得更大声了。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什么。
春瑛被崔曼如哭得心烦,回身去看她上吊的房梁,再拣起那根布带,发现是条罗制的汗巾。府里的丫头夏天时爱将这种汗巾系在腰间,既兼了手巾功能,又轻薄凉快。只是这种织物不大牢靠,不耐拉扯的,只要开了一个小口,一使力,就能从中撕开两半。春瑛当年在石掌柜那里见过这种织物,知道将它卷成条状,能增加强度,此刻见那汗巾边缘处破了一处口子,只是不巧卷成了条,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拿着汗巾回到床前,冷冷地问道:“崔姑娘,你拿这种汗巾子上吊,不会是故意装个样子的吧?你又在算计谁?”或许这回的目标不再是丫头小妾之类的小角色了,难道是二少奶奶?
崔曼如哭声顿停。猛地抬头看她,正对上那条汗巾子的破口,眼神闪烁,又转头去看旁边的婆子们,见后者面露古怪的神色,神情更慌张了,再望回春瑛,沙哑着声音哭道:“我差点儿就丢了性命!你这话也太伤人了!难不成我会拿自己的命去害人不成?!那即便我真的害了人,自己命都没了,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春瑛笑了笑:“这么说你是真的想死啰?可见你平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孝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让你母亲享福,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什么的……都是在撒谎!你死了,你母亲一个寡妇,还有什么指望?你这是要逼死你母亲呢!”
崔曼如浑身一震,大哭出声:“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实在是逼不得已……我如今没了活路了!二少爷天天没个好脸,二少奶奶见了我就打骂,这院里连个小丫头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去求太太,太太只顾着自己哭,随口就把我打发回来了。我一进门就被摔了一身滚茶,见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吵架,不过略劝几句,二少爷就恼了。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若我真的沦落到那种地方,还不如死了干净!”哭了几声,又叫娘:“女儿命苦,不能再孝敬娘了,娘只当女儿死了吧!”
若是看到别人遇到这种事,春瑛也许会心生同情,但对于曼如,兴许是因为被骗太多次了,她始终同情不起来,就算是真的,她也会当作对方装假。于是丢开汗巾,没好气地道:“哭什么?二少爷随口这么说罢了,难不成还真能把你卖到那种地方去?你是家生子,要买要卖都得太太点头。你不是太太的爱将么?有什么可担心的?!”只看曼如能迅速想到装上吊的法子,就知道她其实并不怎么惊慌。再说,凭着曼如知道的秘密,春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