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春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父亲道:“其实……因为这两三个月赚了些银子。我……我就留意了一下附近城镇的房价……常熟县城有两处店铺,前店后宅的那种,地方还算宽敞,价钱也不贵,而且刚巧在河道边上,往来极方便的。我想着……若是在那里落户,来往苏州也还算方便,又离太仓州不远,前往侯府的南洋船队驻地,也不麻烦。”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父亲的面色,迅速低下了头。
路有贵哪里还不明白?胡飞的田庄就在常熟县里,自家在那里落户,以后女儿出嫁了,来往自然是方便,哪怕是现在,胡飞还没回来,女儿想照应他的田庄,也不成问题。只是他本人另有想法:“常熟虽好,但常熟布在外头却不如松江布吃香,为何不在松江置产?不然嘉定县也是好的。我听说嘉定棉布也极多,不亚于松江布。房价也不算太贵,且离太仓更近。”
春瑛脸红了红,小声道:“嘉定……那里的牙行把持着棉布买卖,只有当地商人可以做,外地人连找织户收货都是不许的,若是有违,定会被牙行派人打走。咱们进不去的。况且那里的田地只能种棉花,不如常熟的田地,还能种粮食。”
路有贵倒不知道这些事,他也是听别人说起,哪里象春瑛是在周边城镇转过几圈的,听到女儿这么说,倒也没坚持,只是仍嫌常熟太远:“暂且在苏州多做几日买卖再说吧,这里收布便利,又不愁找不到买家。”春瑛只好应了。
不多时,路有贵便到苏州府衙门里,领取牙行执业牌照。因他是京师人士,又没落户苏州的打算,颇费了一番功夫,还请了侯府船队的一个管事写了信过来,并花了些打点银子,终于在五天后,得到了官府的许可文书。
路有贵没象春瑛那样,不设牙行明铺,只是打游击战。他想到女儿提过的嘉定牙行的做法,知道自己毕竟是外地人。若不正正经经想法子融入本地的牙行圈子,很难做得长久,于是便在苏州府里棉布牙行汇集的商业区里买下一个前店后宅的院子,又请了之前做过交易的一个经济做介绍人,请周围店铺的同行们到大酒楼里吃了一顿酒,联络联络感情。
苏州府里专做棉布生意的牙行,早就听说过“路二姐”的名声,心中不是没有想法的,但因为春瑛做的买卖规模不大,又得了伍笛的介绍信,承接的也是伍笛的货源,加上她是女子,他们一帮“大老爷们”不好跟小女孩计较,方才没做什么手脚。如今见她的父亲识相,又表示愿意跟众人一同进退,便勉强接受了他们在本地开牙行,打算先看看路家的行事,再做表态。
路有贵在生意场也历练过几年了,从前在门房上当差时,更是见识过各色人等,哪里还看不出众人的意思?也不说什么。仍旧笑吟吟地应酬着,又向他们打听行内的规矩禁忌,打算照着做。众人见他如此,面上更亲热了些。
春瑛对这些牙行商人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统一卖价没问题,还能避免价格战呢,那可是行商的大忌,但是统一买价,而且价钱还很低,就未免太不厚道了。照他们订出来的标准,织户们只能维持温饱而已,但凡有别的客商给的价略高些,织户们就有可能改弦更张,而偏偏苏州这边的牙行,又不如嘉定的牙行那般,能完全控制本地织户。强制低价收货的结果,只会对苏州本地牙行的经营越来越不利。
不过她也理解父亲的顾虑,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一家初来乍到的,也没必要坏了本地布牙行当的规矩。
路有贵大概也明白女儿的想法,从牙行开张起,他便没让春瑛再出面料理生意了,连账房也是另外雇人,从进货到销售,都是清一色的男子,有托人雇来的熟手,也有临时雇佣性质的经济,除了一个账房是本地人外,其他都不是苏州本籍。墨涵当了伙计。给路有贵打下手,很是能干。路有贵特地给他涨了月钱,足足有二两银子,几乎跟当初侯府小管事的待遇等同了。
春瑛因为父亲撇开自己的举动颇生了几天闷气,听父亲说了几车好话,脸色方才缓过来。虽然不出面做买卖了,但家务事她也是帮得上忙的。她特地带着荷嫂与姚婶,仔细收拾了新宅子,无论是前面的店铺,还是后头的住宅,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每一样家具、摆设都恰到好处。
她还特地在前头店铺边上设置了接待室,也就是世人常说的雅室,摆放了样式简单大方透着文气的家具,又买了两幅小有名气的书法家的作品挂在墙上,窗边的小几摆着盆栽的兰草,作为间隔的博物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卷卷的样品,上头附有标签,上门的客商看中了哪一种,只要凭着标签上的天干地支号数,就能在仓库里找到相应的货品,迅速完成提货程序,十分方便。
屋子收拾好后。路有贵前后细细察看一回,暗暗点头:女儿在大户人家侍候多年,果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至少见过世面,也知道家务该怎么料理。不过想想侯府一向的风格,又想想东府的,倒是对东府的二老太太和二太太多了一分感激之心,更有信心,女儿出嫁后一定能把小家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当然,以春瑛的做风。不可以乖乖待在后院做古代淑女打理家务的,棉布生意父亲已经决定了,她不好插手,便向他提了三个建议。
第一是兼营绸缎纱罗。这也是为了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