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吃了一惊,忙问周念:“念少爷,刚才他也打你了?!”
周念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打人,一时没躲开,不过也没什么。春儿,我卧室里的书架上,有个黄杨木匣子,里头装了药,你拿来给你们少爷擦一擦,免得他回去叫人看出来,又是一场风波。”
春瑛应了,忙跑进里间,往书架上翻找,又听到外头两人的对话:“叫人看出来又如何?横竖是要闹到祖母跟前的,这伤势越重,不是越证明了他的罪过?”
“我猜他多半不会吭声,老太太不愿你来见我,也同样不愿他来。说实在的,我们周家与你们府上本来交好,小时候老太太也挺疼我,只不过是碍着我如今的身份,才会淡淡的。敞哥本该在书房用功,却跑来找我麻烦,又打了你,在老太太跟前绝讨不了好。你怕老太太知道,他比你更怕,回去后,多半不会说出来。他既不说,你又何必叫人知道你吃了亏?”
“那倒是,我可不想平白无事再挨祖母的教训……”
春瑛找到了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好几瓶药,还有一把小铜剪子和一叠干净的白布,想必就是周念说的药匣子了,忙捧了出去,只是想要替李攸上药时,又犯了愁:“该用哪一瓶药呢?”
周念道:“蓝色那个是消肿的,白色的止血,天青色那只则有去淤的功效。攸哥儿如今看着只是有些发红,过一会儿就该肿起来了,你给他上蓝色那瓶吧。”
春瑛忙打开蓝色小瓷瓶的塞子,掏出干净的帕子,倒了一点药汁,轻轻擦在李攸的脸上。后者又是“嘶”一声,她忙移开手:“很疼吗?”
“刺刺的,比打上去还疼!”
“忍一忍吧。”周念柔声劝道,“这药极管用的,也不知三清从哪里弄来,只需擦一点,不到一刻钟便能消肿,外头再看不出来。等会儿你拿回去,午后、晚上再擦一回,明儿就没事了。”
李攸勉强点了头,让春瑛继续擦药,完事了,又让她给周念擦。
周念笑着接过春瑛的帕子,非常熟练地给自己上了药,连镜子都不用照。春瑛本想夸他一句,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念少爷……你怎么会有这些药?好象还很熟悉……难道你经常能用上吗?!”
周念一僵,收了笑,缓缓将手帕递回给她,便起身转到书架前,沉默着。
李攸咬牙问:“二哥是不是常来打你?!”周念不语,他便愤怒地站起身:“我以为他只是叫人克扣你的用度,再偶尔来奚落你一番,没想到他还……你不该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父亲和我?!”
周念苦笑:“这又何必……你心里也清楚,侯爷对你们三兄弟……都非常疼爱。他一直为自己在科举上失利而耿耿于怀,便寄希望于你们兄弟,敬哥儿启蒙晚了,已是来不及,你心思又不在学问上,唯有敞哥儿……他自小就会读书,又中了举人,侯爷就盼着他能高中呢,若是叫这一点小事,坏了他们父子之情,岂不是我的罪过?”
“小事?你说这叫小事?!”李攸气得直跺脚,“念哥!你怎么就这样委屈?!我们让你住到家里来,可不是叫你受气来的!尤其是他、他……”他重重坐回椅上,眼圈都红了:“我不想你吃这样的苦,我想帮你的……”他心里难受,一直以来想要帮助的人,居然瞒着他这么多事,似乎并不需要他,怎不叫他灰心?
春瑛在一旁听着,又是气愤又是心酸:“念少爷,你这么做也太憋屈了。有些事不是你不告诉人就不会再发生的,你这样不是纵容犯罪吗?二少爷以为你不敢出声,就会越发欺负你,搞不好有一天他要了你的命,你还没处申冤去呢!到时候侯爷就不会难过了吗?!”
周念哑口无言,良久才回答一句:“至少……侯爷能少生些气……”
“父亲知道了,绝不会高兴的!”李攸闷声道,“他正想着替你们家翻案呢,若是做成了,你父亲的冤情得以昭雪,你却叫我父亲的儿子害了,叫他如何面对?!你若是真的为他着想,就不该容忍二哥!我回了,你自细想去!”
他说罢就叫春瑛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春瑛看了周念一眼,见他低下头沉默不语,想要说几句劝他的话,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食盒收好了,又拿了那瓶蓝色的药水。李攸回头说了句:“药就免了吧,我屋里有。”春瑛只好把药放下,跟在他身后离开了竹梦山居。
李攸在前面放重了脚步走着,春瑛左右看看,忍不住提醒他:“三少爷,你轻点儿,别让人看见……”李攸这才反应过来,拢起袖子遮了脸,又回头问她:“我脸上显眼不?”
春瑛细细看了:“还行……那药果然挺有用,已经看不见印子了。”
李攸稍稍放下心,继续往前走,没两步便又停下。曼如迎面小跑过来,向他行了个礼:“三少爷,您可回来了,老太太那边正催你去呢。”
“老太太?”李攸心下一沉,回头望春瑛。春瑛忙问:“崔姐姐,二少爷在不在老太太那儿?!”
“听说是在的……”曼如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攸,“怎么了?”
春瑛与李攸对视一眼,都在心中暗叫不妙:难道二少爷打算破罐破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