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从早上开始下，到了夜间，大地一片银白，整个城市都已经是雪的世界。
京华很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甚至于一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对这样的雪景都没有任何记忆，只有上了年纪的人，隔窗看着这样的大雪，满怀欣喜的嘀咕两声：“瑞雪兆丰年……”
这座城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数百万人生活在既定的生活线上，以无比欣喜的心情迎接着跨年的到来。
据说，在某些大型广场上，甚至有集合起来的群众，撑着伞，冒雪共度跨年。
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因为新的一年的到来，充满欣喜和希望。
但是同样也有一些人，在这个夜晚，心神不宁。
招待所关押着冯西媛的那栋小楼的门厅里，看着手中整理出来的审讯材料，燕康局长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还是……”
审讯材料，当然是审讯冯西媛得出的材料。
在接手果邦贩毒案之后，承受着外界各种各样的压力，燕康局长深感举步维艰。
然而，在艰难的博弈之间，燕康局长同样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之所以一直悬而未决，或者说是一直被人为的不能确定，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很多人不希望这些事情确定，甚至不希望这些事情暴露出来。
为什么忌讳陈北雁的态度？
是因为有些人不清楚如果这个案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会招致陈北雁什么样的反弹。
但是在这些人的内心最深处，是希望这个案子就这样沉下去，甚至于永远沉下去的。
事实上，燕康局长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想；尽管非常细致的一些问题他可能猜不太准，但是八九不离十，有些问题，在他这个层面并不是太过隐秘的秘密。
就在今天下午，就在陈北雁和冯西媛共同待在审讯室的时候，燕康局长必需得承认的是，尽管他很担心陈北雁一时冲动，将冯西媛当场击杀，但是他内心最深处，又何尝不希望陈北雁这么做。
如果陈北雁这么做了，那些希望果邦贩毒案沉下去的人固然能够找到理由进行一些反弹性的操控，但是这种反弹，无疑会控制在某一个度之内。
因为，他们不希望曝光的东西会随着冯西媛永远的沉入黑暗。
但现在，从陈北雁离开之后，从冯西媛吃完那盘水饺之后开始的新一轮审讯，最终得到的这份审讯材料，把所有的秘密全部揭示出来。
“事关机密，诸位务必保持高度的责任心和纪律性。在未经许可之前，禁止对外传播，禁止私下或公开谈论……如果可能，最好把你们听到的一切全部忘记。”
面对着排队站在门厅之中的所有参与审讯的干部和警卫，燕康一脸严肃的下达命令：“如有肆意外泄机密者，以叛国罪处决！”
没有人应声，所有人默默的抬起手，向燕康局长敬礼。
没有人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发表任何意见，只因为这一晚的审讯，听到的机密太多，听到的事情太多，听到的名字也太多。
所有的多，汇总在一块，一旦外泄，将会是一场暴风式的官场洗礼。
“今天跨年，本来应该给大家放个假，不过事出紧急，没有我的亲笔签字，各位还是要继续坚守岗位的。在这里，我向大家以及你们的家人诚心道歉。”
燕康局长看看手腕上的腕表，说道：“从现在开始，请各位两人一组，给自己的家人说声新年好，限时两分钟。随后，我需要各位交出你们的手机，待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行归还。”
依旧没有人应声，但所有的人下意识的都开始摸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开始打电话。
站在燕康身边的叶左不动声色的给燕康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迈着小步，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已经没了人，冯西媛再一次被送上了二层的那个小房间，有专职的警卫看守。
在没有今天晚上的这份材料之前，冯西媛的看守等级就很高，当这份材料出场之后，冯西媛的看守等级再一次提升，警卫人数直接翻了一番。
燕康跟着叶左一起进了审讯室，知道她有话问，只是看着她。
叶左轻轻叹息着，问道：“燕局，这份材料你准备怎么处理？”
燕康皱着眉头，沉吟半晌，说道：“再沉两天？”
毕竟，这份材料事关重大，一旦递交上去，势必引起一些波动，而现在这个时间，正是跨年，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欢欣的，愉悦的。
尤其是上面的高层领导们，燕康真心不敢去想，这份材料一旦递交上去，会引起什么样的震怒。
“我不认为需要沉着。”
叶左严肃的说道：“燕局应该知道，有些盖子，根本不是咱们能捂住的。”
“这个我明白，但是……”
燕康顿了一下，轻轻叹息，又说：“那家的老人据说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又比较难过，据说能不能撑过年关都是未知数，我们……这个时候把材料递上去，会不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影响。”
叶左轻轻摇头，说道：“我们尊重那位老人家，但是不代表就能姑息他家的子孙违法乱纪。身为党员干部，居然私底下从事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是耻辱！”
燕康默然。
他明白，叶左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冯西媛交代出来的那位，官职不算太高，但是路子一直走得很稳，从基层开始，一步步的以政绩说话，得到了现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