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爷,他还没醒来吗?”一个紫衣女孩举着一串糖葫芦,在屋中跑来跑去。
一个六七十岁、身穿青色布衣的老郎中号了号熊倜的脉,摇头道:“这少年命薄,本来已该死了,偏生又福缘深厚,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稳住了心脉而得活。他应该是身具武功之人,只不过此时他体内真气乱窜,反而成了累赘,天下之大,能吊住他生机半年时间的也没有几人,我已经很照顾他,至于能不能醒,还看天意了。”
那小女孩眨眨眼睛,疑惑道:“爷爷的九转回魂丹,若是给他吃了,哥哥不就能活蹦乱跳了么?”
老郎中板着脸道:“晴儿不要瞎胡闹,整天就知道研究哪一味药厉害,这是走入了偏锋,须知下药在准而不在猛,药本没有好坏之分,对症即是好药。这少年经脉易位,若是服了九转回魂丹,恐怕醒来比睡去更加难受。”
晴儿反驳道:“爷爷又来讲道理啦,爷爷常常讲道理,常常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神医,但是百草堂却门可罗雀,羞死人了。”晴儿说完话扮了个鬼脸,扭头跑了出去。
老郎中似乎被提及了什么伤心事,坐在熊倜的病床边,独自沉默良久,慨叹道:“生不逢世,医术通神又有何用,哪有病人来给你看?只是老夫所求并非富贵,悬壶济世仍要继续下去。”
他看了看熊倜,复又叹了口气,起身行出了门。
熊倜每日都在重复做一样的梦。
天地祥和,芳草萋萋,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正拿着一柄银灰色的窄剑四处捕猎,一个少妇正在家中缝补洗涮,其乐融融。
过不多时,画面忽然定格,一男一女两夫妻同时放下手中活计,朝熊倜看来,口中轻轻呼唤:“倜儿,来,爹娘在这里等你,来,快来呀!”
声声呼唤听得熊倜躁动不已,拼命朝爹娘冲去,只是天地之间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中间,一下子把他撞了回来。
熊倜毫不气馁,千方百计变着花样撞过去,始终是无功而返,反而装得头破血流,只得站在屏障之外呼喊:“爹、娘,我就在这里,你们过来啊!”
但屏障那头的爹娘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一句句地重复着:“来,过来呀!”
熊倜在这片天地中被幽禁了半年,这日忽然灵光闪现,心想:我还活着,爹娘已故去,我岂能见得到他们?我也得死了才好,这天地再美,始终不得见爹娘又有什么值得留恋?死了才好。
晴儿今日看了半日医书,她生性本就好玩好动,这一来可是疲倦不堪,背着爷爷悄悄溜了出来,躲到了熊倜的房间。
她已经养成了习惯,闲来无聊时要和熊倜这不能逃避的倾听者聊一聊心事,一进房间便坐在了熊倜床前,低声道:“大哥哥,爷爷说我爹娘去了远方,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爷爷说那地方叫蓬莱仙岛,是个美极的好地方,但是他又不叫我去。大哥哥,你知道蓬莱仙岛么?”
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少不经事,也知道熊倜陷入了假死状态,情知他是不可能回答自己的,于是问完就欲开口说些其他话题,不料眼角不经意一瞥间,竟见到熊倜左手中指动了一动。
晴儿吓得跳了起来,惊道:“大哥哥,你知道蓬莱仙岛么?你知道我爹娘在哪么?你会带我去见他们么?”
她问了一连串问题,熊倜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仿佛极其激动的样子,只是眼睛始终不见睁开。
晴儿转惊为喜,小脚紧走两步又道床前,兴高采烈地问道:“大哥哥,你快起来,起来带我去呀!”
她朝熊倜脸上看去,希望看到熊倜睁开眼睛冲她点点头,却看到熊倜面部肌肉扭曲抽动了起来。
晴儿年岁不大但也饱读医书,见状不由疑惑道:“大哥哥愈疾醒转,应该神清气爽才是,怎地痉挛了起来?”
她伸手摸上熊倜的手腕,搭上脉门号脉,口中念念有词:“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这是雀啄脉,雀啄脉属无神之脉。”她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小脸猛然变了颜色,失声惊叫着往前堂跑去:“爷爷,爷爷,不好了,不好了,大哥哥神气涣散,要死掉啦,爷爷,快来救他啊,爷爷!”
晴儿奔到前堂,见百草堂大门已锁,心中知道爷爷怕是少见的接到了病人,出诊去了,惶急之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爷爷,爷爷,大哥哥要死了,你来救救他,你来救救他……”
她吓得极了,哭泣半晌,忽又想起“九转回魂丹”来,忙不迭又朝药房奔去,心中想道:“爷爷说死马要当活马医,此时大哥哥命在顷刻,不用九转回魂丹还用什么?”
她手中拿着一颗指节大小的漆黑色药丸来,回到熊倜床前,扣开他的下巴,把丸药喂了下去。
熊倜全身虽然兀自痉挛不止,但过得一炷香时间,晴儿再摸他脉象之时,发现已然平稳了下来,又过了一个时辰,熊倜也不再翻来覆去,浑身痉挛也止了。
晴儿拍手笑道:“爷爷治不好的病,晴儿却治得好,晴儿的医术已然超过爷爷啦!”
这时老郎中出诊归来,听见晴儿大喊大叫,药箱来不及放下便走进屋来问道:“小小年纪便吹牛皮,你治好了什么病?”
“大哥哥的病啊。”晴儿语气中夹带着自豪,“爷爷偏说九转回魂丹不能给他用,他方才神气涣散已然将死,晴儿把九转回魂丹喂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