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中元节便到来。
苏府上下老小近三十口人,但凡是上了族谱的,都在老太太地带领下,在未时三刻便到达了苏氏祠堂。
他们到时,祠堂外面已经站了许多人,乌压压一片,每户都由当家人领头,按辈分、分男女站成一列。
祠堂里的红木灵芝供桌已搬出来,桌面用练叶铺衬,再整齐地摆放着酒馔、白米以及面花等各式素食祭品,另有楮衣,锡箔纸锭等堆放一旁。
天气还很热,没站一会,锦念额头、后背都开始沁出一层薄汗来。
她正焦躁着,便听到前头传来老太太不悦的声音,“老四人呢,这都未时末了!”
中元节祭祖,那是苏氏一族重大祭祀活动,仅次于大年初一。
这样重要的日子怎能迟到?
老太太的话刚落下,四老爷苏佑栢便急匆匆赶到,豆大的汗珠从他鬓角流下,平日里异常注重仪容的四老爷此时看着有些狼狈。
“幸好赶上了。”他有些庆幸,掏出手绢压了一下额间的汗水,立即跟老太太告罪,“上面来人了,全扬州府的官差都被调去布岗,儿子是好话说尽了才能回一趟,祭完祖得立即赶回去!”
瞧这阵式,怕是来了大人物了,老太太不好插嘴,示意四老爷站好。
没一会,祭祖便开始了。
族长带头念祭文,大家跟着他行跪拜礼,一直到烧完了楮衣和锡箔纸绽,祭祀才终于宣告结束。
祭祀一结束,四老爷果然又急匆匆而去。
苏府的众人也回了府里,老太太便吩咐大夫人,“今日家宴早些开,再安排几辆马车和跟车的婆子,晚上由昂哥儿领着府里的姐儿哥儿去放河灯。”
锦念诧异,没想到老太太今年格外积极。
苏锦绣突然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道:“你猜,今日过节,顾家四哥怎么没来?”
她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况且,她也没兴趣知道,便胡乱应答,“许是顾四哥有事来不了呢!”
“你果然是后知后觉!”苏锦绣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每日去给老太太请安,就没发现什么不同?”
锦念满眼困惑。
最近十来天,她一直忙着帮老太太抄写《地藏经》,便遵了老太太的意思,没去荣华堂请安。
这才十来天,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一看她皱眉沉思的模样,苏锦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无奈摇头,给了锦念使了一个眼风。
循着她的眼风看去,锦念看到苏锦桐脸色灰败,尽管敷了粉,但眼底淡淡的青色依然遮不住。
锦念惊讶,瞧着苏锦桐这样子,倒像是久病未愈的人,难道上次在后山淋雨染了风寒还没好?
这也太久了些!
而且也不合理,若是苏锦桐真久病未愈,老太太定是不会让她顶着大太阳参加祭祖仪式。
能让苏锦桐副落魄模样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顾彦宜!
锦念很意外,没想到顾彦宜那么快就跟苏锦桐坦白了。
这一世,顾彦宜还是没看上苏锦桐,难不成,他又看上自己了?
想到这个可能,锦念心里“突”地一跳,语气顿时也带了几分不安了“你是说五姐和顾四哥闹翻了?”
苏锦绣挑眉,“也许吧,谁知道呢!但是祖母这么积极让我们出府,肯定是跟五妹有关。”苏锦桐那可是老太太放心尖上疼着的,她心情不好,老太太是希望她出去放河灯排解郁气呢!
锦念沉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家宴过后,老太太和柳氏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让她们回各自院子准备出门事宜。
锦念换上了蓝白镶边盘花褙子,拿上前两日自己做的紫色莲花灯,跟着大家出了府。
今日中元节,街市两边都点起了灯笼,街边的商贩更是挂出了造型各异的花灯,到处一片灯火辉煌。
但最热闹的,要数小秦淮河的岸边。
那里停靠着官府的四艘船只,一艘放焰口,一艘载佛婆念佛,一艘烧锡箔纸锭,一艘放河灯,岸边已有不少人在围观。
亦有不少画舫停泊其间,但无论是官船还是画舫,船头都挂满了的各式纸灯,倒映着船上人影绰绰。
天刚擦黑,街上已是熙攘一片,男女老少都往着河边赶去,有官差在疏通人流,但似乎效果甚微。
锦念一行人乘坐的马车刚上转上东大街,便被堵了个严实,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看来想乘马车直接到河边是不可能了。
苏子昂皱眉,拿定主意让大家都下车,“大家跟着我,注意不要走散,若是走散了,便自个回这里来等。丫鬟婆子跟紧自己的主子!”
他的声音很大,很快又湮没在一片人声鼎沸中。
锦念下了车,由莺歌和杜鹃搀扶着穿梭前行,好不容易挤上了东板桥,往前头一看,苏子昂一行人却没了踪影。
人这么多,往哪找人去?
杜鹃顿时有些焦急,“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锦念望了一眼渐渐加长的人龙,果断道,“找个人少的码头吧。”放完河灯,再返回东大街口集合。
内城河段的岸边都加有护栏,每隔一段路设一个码头,这些都是由盐商捐钱修建的。
主仆三人下了板桥,慢慢向河岸边靠近,找了许久,码头上到处都是放河灯的人,她们只好继续往前行。
一直步行到内城河的下游岸边,人群才渐渐稀松起来。
锦念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