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了学堂后,锦念便借口请教先生问题,撇下苏锦绣溜去找凌先生。
凌先生就住在辛莘堂的东暧阁里,已入春,暧阁里的地毯已撤走,又重新装饰一番,但看起来很素净,只摆一套会客用的桌椅,布景是一架多宝阁。
看到锦念进来,她有些惊讶,疑惑地看着锦念问道:“六小姐可有何事?”
锦念有些讪然,笑了笑,突然郑重作揖道:“先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先生成全。”
凌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拜吓得一跳,她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有何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说。”
锦念被凌先生看得有些心虚:“学生的嬷嬷跟家人走散了,她还记得她姐姐的模样,请学生帮忙画张肖像图以便寻人,先生也知道学生无甚才学,所以,学生想请先生代笔。”
林嬷嬷自小跟家人走散,这事倒是真的。
但托她帮忙的事却是无从道来,不是她故意要撒谎的,事关生死,找凶手进而找出幕后主使的事,她并不想闹得阖府皆知。
而在她目前所认识有限的人当中,画艺最高的应当是有着扬州才女之名的凌先生了。
倒是个有心的,知道帮人一把!凌先生敛了心思,这才道:“你且说一说,我试试能否画出来。”
锦念高兴地谢过了,凝神细想凶手的模样,“是个过了不惑之年的妇人,容长脸,微瘦,颧骨有些高,薄唇,鼻梁稍窄。”
听完锦念的描述,凌先生略一思索便让锦念帮着磨墨。锦念有些激动,握着墨锭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一会才将墨汁磨匀了。
一柱香的功夫,凌先生便停了笔:“你拿回去给你嬷嬷看,可是这样的?”
锦念摇头,又提了一些凶手面部上的细节,以致于凌先生一改再改,如此反复,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凌先生也画了六张肖像。
看着手中的画像,锦念有些失望,这里面最好的一张也才有二三分相似之处,看来凌先生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她真诚地感谢了凌先生的帮忙,又歉意道:“耽误了先生的时辰,是学生的不是,若先生日后有用到学生之处,学生定倾力帮忙。”
她这个帮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是真地打算日后凌先生的侄儿取了秀才的功名后,便可请父亲或者外祖父推荐到好的书院。
凌先生难得一笑地应下了,又道:“我并不擅画人像,念安居士才是个中高手,他的《天伦图》就画得极好,在书斋里卖出了五百两的价格。”
这些某某居士,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认识的,兴许凌先生认得?
锦念又燃起了希望火苗,望向凌先生的目光便带了几分热切。
凌先生额头一跳:“我也并不识得念安居士,只是偶然在书斋里看到他的画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锦念有些气馁,看来还得另想其他法子!
辞别了凌先生,苏锦念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镜花小筑。
初春的傍晚,十二岁的锦念坐在院子里的芭蕉树从旁,静静地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
她的心情随之变得平和起来,这是重生归来后,绷紧的神经头一次放松下来。
“吱”的一声,后院的门开了,锦念转过头,就看到身穿淡青色薄衫的莺歌跨了进来,看到锦念站在屋外,她立即叫道:“哎呀!我的小姐,你这病刚好,怎能在院子里吹风呢?”
“没那么脆弱!”锦念微微一笑,她又不是纸人糊的,但看着莺歌乍呼呼的模样,她还是乖乖地进了屋。
前世,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下场都不好,自她被毁了闺誉后,莺歌,杜鹃,林嬷嬷都受她牵连,被老太太远远地发落了。
她被送到庄子上后,身边更是没有一个相熟的服侍,若身边能有信任的人,也不致于被人夺了性命。
有了前世血的教训,重生后,她便下意识想培养收拢身边人。
锦念在黄花梨圆桌边坐下,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杜鹃,随口便问道:“怎不见杜鹃呢?”
杜鹃与莺歌同年,都是十四岁,家乡在淮南,是宋掌柜前年从牙婆手里买的,谢氏见她行事稳重,便将她遣到锦念身边当了贴身的丫鬟。
莺歌有些无奈,边斟茶边道:“她正在写信呢,也不知道有啥好说的,每隔一两月都要寄信回家,小姐找她可有事?”
倒是个孝顺懂事的丫头!锦念摇头,沉思了,少女的脸上稚气仍未褪,到底莺歌也只比她大两岁!
那审视的目光看得莺歌有些慌乱,可是自己哪做错惹了小姐不喜?
但见锦念没有开口,她便强装镇定地给锦念续了茶。
一直等到莺歌放下了茶壶,
锦念才正色道:“莺歌,有件事要拜托你帮我留意,你可愿意?”
锦念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如今她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得相托的也只有身边的丫鬟了。
莺歌心下一凛,忙收敛了心神道:“小姐,你说。”
锦念也没有拐弯抹角,沉声道:“苏府里各房各院不下十处,你帮我暗中留意各房人数变动,重点列出三十到四十五岁的妇人婆子。”
莺歌是她身边最伶俐的丫鬟,又是她奶娘林嬷嬷的女儿,苏锦念对她很放心。
既然通过画像来找人暂时行不通,那她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排除。
莺歌愕然,抬头不安地看着锦念,却见自家小姐一脸平静,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心下微沉,略一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