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一行人在一处山崖下停了下来。
因有山峰遮挡,崖下只有积雪寥寥,寒风些许。
一路受尽风雪,镖局众人大都又冷又饿,当下挖土架灶,生火烧饭,做点热汤暖身。
“那人酒醒了吗?”杨镇原问道。
“回总镖头话,好像还没有。”一镖师随口应道。
“说来也奇怪,那醉鬼这好半天了都没有一点动静,这天寒地冻的不会是冻死了吧?”一镖师接道。
杨镇原一愣,回首看到那醉鬼仰躺在镖车上,单薄的衣物上落着一层雪花,不禁怒道:“你们怎么不给他盖点衣物?”
“回总镖头话,这天变的突然,来时众兄弟都没有准备棉衣,眼下我们自己都要冻死了,那还有多余的衣物给他?”路不平道。
“总不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们这趟镖不走了吧?”说这话的镖师姓栾,也就二十出头,小伙子颇有几分俊朗,但面色却有几分纵欲过度的浮白。
杨镇原气的哼了一声,但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两人说的也是实情。
想了想,杨镇原迈步来到镖车前,解下身后的披风,给那醉鬼盖在了身上。
无意间碰到了醉鬼的身体,一股冰冷却透掌而来,让杨镇原一惊。
一探脉息,却又发觉一切正常。
杨镇原眉头一紧,似想起什么,半响不语。
“呼……”就在这时,那醉鬼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杨镇原闻声看去,四目相接,那醉鬼眼中似有红芒一闪而过,让他心里再次一惊。
“你醒了?”杨镇原略稳心神道。
不知为何,那醉鬼眼中一刹那的异芒竟让他这个行走江湖多年的总镖头心神一颤,眼下异芒虽已不在,但刚刚那摄人心魄的感觉仍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我的酒呢?”醉鬼坐起身来便要找他的酒袋。
“小兄弟,酒多伤身,不宜多饮,这天寒地冻的,不如一起来喝碗热汤?”杨镇原劝道。
酒鬼默然无语,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天,任凭雪花落在了他脸上,半响,才又道:“我的酒呢?”
杨镇原微一犹豫,道:“也罢,既然小兄弟想喝酒,我这里倒有些上好的十里香。”
说完,大踏步走到一辆镖车旁,拿了一坛酒和两个碗来。
拍去封泥,先倒了一碗给醉鬼,又倒了一碗,才道:“此酒名曰:十里香,乃逐鹿城陆家酒肆所酿,小兄弟尝尝如何。”
醉鬼伸手接了,也不多说,仰脖便灌进了肚子。
酒是好酒,浓纯香烈,但酒鬼喝的太猛,忍不住咳嗽起来。
杨镇原也喝了一口,再次打量了酒鬼一番,道:“依我看来小兄弟并不擅饮酒,只不过是想图一醉罢了。只是酒可醉一时,又岂能醉一世,总有酒醒的时候,除非……”
“除非怎样?”醉鬼蓦然转首看着杨镇原。
一股无形的寒气遂即而来,让这位杨总镖头浑身一凌。
杨镇原微一沉吟:“除非醉死。”
“除非醉死,除非醉死……”酒鬼喃喃自语,遂即便又将碗递了过来:“倒酒。”
杨镇原再次给他倒了一碗,口中却道:“只不过人若想死,又有何难!何必非要醉死?”
醉鬼身形一震。
顿了顿,杨镇原又道:“刀光一闪,便人头落地,阴阳两隔,岂不来的更快?什么恩恩怨怨,儿女情长,红尘俗世,便再不相干,再不用牵挂。”
“只是不知小兄弟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牵挂在心吗?”
酒鬼身形一僵,端着酒碗的手就此停在了半空。
杨镇原又接着道:“小兄弟一心想寻死,想来已经是了无牵挂了,只是不知道小兄弟可曾许人承诺呢?”
醉鬼不语不动,呆愣良久后,忽又将一碗酒倒进腹中,仰面躺了下去,似喃喃自语:“我忘记了……该忘记了……”说着便再次昏醉了过去。
杨镇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总镖头,这种人不识好歹你管他做甚?死了也是活该……”旁边有便是看不过眼,忍不住道。
杨镇原一摆手,怒道:“住口。”
那人吓了一跳,悻悻然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风停雪住,天色放晴,一行人赶马上路。
时至午时,镖车到了一大山近处。
“总镖头,前面就是两狼山,过了山就是那西风城了。”一镖师道。
“只要咱们把镖交给西风城的官府,是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另一镖师问道。
杨镇原正凝目打量着前方的大山,当下只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总镖头,这一次我们威远镖局受中原百姓所托,押运物资西来赈灾,能算是行侠仗义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镖师懦懦的问道。
一路走来,心都提在嗓子眼的,眼看过了山就能交镖,众镖师似乎都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将悬着的心放肚子里了。
心下一松,众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当然要算了。赵六,这回你小子算是赚大了,头一次押镖就碰上这样的好事,扬名又得利,等回去以后你再好好在老孙头他家吹嘘一番,就说咱这一路上风雪交加,小毛賊不断,不过都被你三拳两脚打了个人仰马翻,鼻青蛋肿,落荒而逃……”
“什么叫鼻青蛋肿?不是鼻青脸肿么?”一镖师插口道。
“你懂个屁,就是要打个鼻青蛋肿,才能显出咱小六子的腿法厉害嘛,往上可以踢头,往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