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嫌,皇后与自己娘家一直无甚来往,即使如此,当今外戚势高权重还是人人皆知的,欧阳家也不会放养皇后——他们花了大力气培养的嫡女。
中宫嫡长子,在对儿子讲究嫡庶的皇室里,宁昭自然是欧阳宗族最大的希望,不论是出於母爱还是家族的顾念,皇后对他的一切都抓得死紧,尤其当他年岁渐长,踏入上书房后,本来百般纵容溺爱儿子的皇后也渐渐着重他的学业。
然而皇后虽然出身书香世家,其父更是学识渊博的大才子欧阳义,奈何自小爬树抓知了,虽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但对管家以外的书本一翻就想睡。
於是往往宁昭只要念上几句深奥的诗文段落,就能把皇后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如此,皇后多少也能从皇上的考校和下人的汇报中知道,自己儿子脑袋其实不咋地,加上宁琰被称为早慧又勤勉,把他哥彻底比下去。
皇后用尽一切办法,难得板起脸来教训宁昭,却把他吓得不爱来坤宁宫,她深宫寂寞无宠,哪里舍得把儿子推开,只得求娘亲让欧阳丞相日后多念着昭儿。
只是最近,昭儿却像突然开窍般,开始勤奋了起来。
“今日陛下到上书房考校了?”
听毕宫女的回禀,皇后下意识地皱眉,彷佛又会听到昭儿不如二皇子,上学不用功,敷衍了事让陛下大怒的消息。
“是的,回娘娘,听殿下的伴读说,今天陛下在小休时份未经通报就踏入了上书房,正巧二殿下在闭目小憩,大皇子在翻阅书籍,陛下兴之所至,就把殿下叫起,问所看何书,书中所述,又是什么道理?”
宫女都有一张巧嘴,继续绘形绘声地叙述着:“殿下当即放下书本,流畅地背诵了一整章课文,解说完之后,陛下满意地点点头,直夸殿下一改以往疏懒习气,用字虽然稍显稚嫩不够精准,但看得出是用过功钻研的!便赏了殿下一盒云水墨砚。”
皇后愣住,眼里溢出满满的喜悦与不敢置信。
她上身倾前,殷殷垂问:“当真?昭儿如此懂事了?”
“当真!”
平日回报上书房之事,对这些宫女来都是苦差,因为宁昭表现差劣,总是让先生责罚身边伴读,要是陛下突至,更可能会因为殿下的表现而大怒责罚,这些消息一到娘娘面前,总是让皇后娘娘面沉如水,回禀的宫人也动辄被发落。
此刻得报喜讯,宫女便挑着主子喜欢听的说:“至於二殿下,虽然是小休时分,闭目养神也应该,不过陛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夸赞他了,连叫起问书都没有,听伴读说得,二殿下一下学便匆匆往云清宫的方向走去……”
“行了。”皇后忽然出声:“你恁地多嘴,不过倒是个嘴皮子伶俐的,下去领赏罢。”
“是,奴婢告退。”
临走前,宫女悄悄扬眸察看娘娘的脸色,虽然她责怪她多嘴,可脸上全是一派掩不住的喜色,想来知道儿子首次把二皇子比下去,皇后嘴角微扬,轻轻摆弄着镶满玉石的指甲套,吩咐:“昭儿用功,秀缎,你让小厨房给殿下送一碟云片糕去。”
“好的娘娘。”
秀缎听令告退,皇后仍喜不自胜,摒退了宫人,只剩下几个心腹与郭嬷嬷,她转头道:“嬷嬷,你说昭儿这会是不是学好了,居然主动看书……”
“娘娘,殿下向来是个好的。”
皇后叹气:“你也不用哄本宫开心,昭儿性子如何,我还能不清楚么?他就是懂得在陛下面前装个样子,我都已经该喜极而泣了,还能盼什么的?”
皇后是郭嬷嬷从小看到大的,看她由一小苹果儿的姑娘变成一国之母,为儿子的事操碎了心,心里暗叹,上前替她轻轻按摩双肩,劝慰道:“这男孩子小时候玩心大,长大些就晓得要努力了,以往殿下只是不走心而已,这会自然是开窍了。”
“……但愿吧。”
坐在金碧辉煌的坤宁宫里,锦衣玉食,身份贵不可言,统领六宫妃嫔……皇后此刻却累得想把正装褪下,躲进被窝里寻求一刻的宁静,逃离争宠争权的战场,她头痛欲裂,强撑着精神说:“下回等娘亲入宫时,本宫与她说道说道,昭儿长进了的事罢,让她也好放心。”
“娘娘……”
“本宫倒要看看,淑妃还能得意多久。”在极度疲惫下,满头珠翠的皇后依然威仪十足,眼里透出凶狠尖厉的决意:“一个太出色的庶子,可能连王爷之位都未必坐得住。”
郭嬷嬷低声劝:“娘娘慎言!”
“嘴上说什么和睦相处,心里还不是盼着本宫去死。”皇后冷笑,搁下茶杯:“便是让她听了去也罢,难道她还以为昭儿平庸就会不争不抢?想得美!”
瓷质茶杯放在宫人捧着的圆盘上,发出喀的一声,在诺大宫殿里,像一把惊堂木,让侍候的宫人更加战战竞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皇后。
皇后不知道的是,她心心念念着的宝贝儿子,并不是开窍了,只是相思病犯了,化爱︱欲为动力而已。
“明安你说,宝妹妹要是知道我用功了,会不会很开心?”
“自然是会的。”
宁昭喜形於色:“她总说我聪慧,我看也是如此!原来想得到父皇与先生的夸奖,只要像她教我的方法做就轻而易举,如探囊取物罢!哎,明安,离见面还有多久?”
“……殿下,现在才过了八天。”
“是吗?”宁昭不禁失望:“时间过得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