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苏钰刚刚睡下,就有传话的小厮过来禀告,说是梁大人有请。
苏钰心想着,莫不是前方有了什么变故?难道是梁鸿杀了来使,那魏念程下令强攻了?按理来说,消息也不会这么快速的传到魏念程的耳朵里。
苏钰怀着满心的疑惑,披上衣衫,脚步匆匆就去了梁鸿的书房,推开门进去了,平时来议事的官员谋士不曾看见,倒闻见了满屋子的酒气。
看看屋里自斟自饮的梁鸿,苏钰恍然明了,原来是这老太监闲来无聊,又拉着她来喝一通闷酒,然后向着她倒一倒心里的苦,来来回回,不过也就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师兄,也就是苏钰的亲生老爹之间,那一档子旧事。
果不其然,一壶酒下肚,那梁鸿盯着她直勾勾的看,看的苏钰有些发毛,然后见梁鸿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声音坚决又带着些恳求道:“师兄,我再不会让你和别人走的。”
苏钰将袖子从梁鸿手里扯出来,看着灯下他那满头愈发花白的头发,心里竟隐隐生出了几分惋惜,其实依着梁鸿的年纪,虽然人过中年,就算是寻常百姓家里的男子,也不该生出这么多白发,看来纵然位高权重锦衣玉食的人,心里过的也不知那般愁苦。
听着梁鸿的话,苏钰嘴上哄孩子似的应付道:“我不走,不走。”
谁知这话一说出,梁鸿怔了片刻,而后眼眶一红,慢慢坐正了身子,酒意去了几分,眼神已经变的清明,一抬手,为自己重新斟上一杯酒,捻在指尖,朝着苏钰道:“咱家方才有些醉了,见笑。”
苏钰尴尬的呵呵一笑,没有言语,一来不知道说什么,二来万一这阴晴不定的梁鸿哪一瞬看她不顺眼了,如同之前剥人脸皮,白日里掐死来使那样对付她,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梁鸿见苏钰沉默,将指尖的酒杯轻轻晃了晃,看着杯中的酒水沿着杯壁留下几颗露珠,然后慢慢的,又滑落进杯底,如此来回了几下,梁鸿朝着苏钰问道,“你知道,那魏念程为什么指名点姓要你么?”
苏钰一听,先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推想,“是不是因为我生的好看?”
说罢了,苏钰也意识到这句话说的有些没脸没皮,所以眉头一挑,一张老脸竟有些微微发烫。
这边梁鸿一听,刚刚递至唇边的酒杯一停,斜着眼睛撇了苏钰一眼,只这一个眼神,便否认了苏钰自恋的说法。
于是,苏钰又试探道:“莫不是萧逸,睡过人家的相好?”
说起萧逸,也算的上是梁鸿的小师弟,抛开之前两个人的政治立场略有不同,大多时候,梁鸿并没有对萧逸或者萧家,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师傅这一生,最疼爱的弟子就是萧师弟,他为人正义,从不像我这么荒唐恶毒。”
苏钰一听,品着这话中,梁鸿该是以萧逸那厮的人品,否定了她的猜想,如此一来,苏钰担忧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苏钰之前还想着,若果真萧逸那厮红杏出墙,她就会立刻踹了他,然后寻个姓萧的人改嫁,生个孩子,就叫萧逸!不过若那厮清白,这件事情还须得从长计议。
可是除了这两种猜想,苏钰也想不出其他原因,再看看梁鸿,苏钰霎时间恍然道:“莫不是魏念程,也喜欢我那薄情的老爹?”
这话一说,梁鸿刚刚含在口中的一杯酒险些喷洒出来,看看苏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世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在乎他,包括你的母亲。”
苏钰话语到了唇边,想想娘亲和唐伯伯之间几十年的感情,再想想梁鸿一辈子的心结,确实,这话她反驳不得。
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涩到心头的孤独,梁鸿痛饮几口,一双眼睛带着些朦胧的酒醉,又带着些难以压抑的恨意,望着苏钰,没有丝毫感情的,呵呵笑了几声。
“那魏念程想要的,是你的鲜血!”
苏钰一听,忆起那魏念程身种断生蛊,是个吸食鲜血的主儿,只是不知,为何偏偏是她?
梁鸿低头,沉默了片刻,看着房中悠悠燃动的烛火,沉思许久,恍惚一瞬,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眼前的人还是那双眼睛,他不曾改变,他也不曾死去。
忽的,烛火旁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动,一只蛾子奋不顾身飞近了,翅膀碰到了烛火,瞬间被那炙热火焰吞噬的干干净净,灰飞烟灭。
梁鸿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挑了挑那火焰,似是对着苏钰所说,又似乎是对着黑暗中的自己幽幽诉说,音色之中掐着几分戏腔的柔美,似是年少的姑娘,对着心爱的男子,诉说着满腹的衷肠。
“大梁以南,南疆之地,有一种极其珍贵的花朵,叫做雪芙蓉,那雪芙蓉生长在丛林之中人迹罕至的地方,百年难遇一株,且十年生根,十年展叶,再十年,才能生出一朵花来。当地的人,将雪芙蓉视为圣物,因为它不仅可以解百毒,还可以压制住南疆之地,最为神秘的蛊术。许多年前,大梁兴盛时期,南疆一族为了同大梁永结友好,便派使者将一朵雪芙蓉,奉献给了大梁。”
说到这里,梁鸿闭上眼睛,面容有了几分痛苦,声音也哑了些许,慢慢道:“那年他新婚不过一年,被皇帝派去了别的州县做个文官,起初日子过的还算安稳,每日忙忙碌碌,想来也忘了我。
可后来,他为官的地方发了一次山洪,洪水淹没村庄,死了不知有多少人,众多的尸体在河道路边堆积,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