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裕常在’的小主儿连头也不曾回,手里头端着汤盅正打算送进勤政殿。
“邱公公来得真是时候,本宫不过是给皇上送姜汤,这些儿不长根也不长眼的下作东西竟敢三推四阻地揽住了本宫,邱公公觉得这是何意?”
裕常在又如何知道,今日乃卫处尹下了令,任何妃嫔都不得进殿。
邱公公不客气一笑,“裕常在,今日皇上下了令,也并非奴才们执意为难,娘娘先回去,等皇上得了空,老奴定是回禀了皇上,娘娘来过了。”
裕常在得了面儿,这才恹恹地将手里的汤盅朝眼前的小太监那儿递了递。
“那就替本宫将姜汤送进去。”
“。”邱公公朝小太监示意了一眼,这才连忙将汤盅收了下来。
原是就这么打发了,裕常已经转身离开,冷不丁地回头却偏偏撞上了怜筝的视线。
邱公公正朝殿里头带路,裕常在偏巧一回头就看见了怜筝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
怜筝刚一进门,小太监竟是将手里的汤盅送进了怜筝的手里头。
不等怜筝推拒,邱公公用净鞭一打,将那小太监拂开,怜筝回头的时候,已是被隔开了距离。
邱公公微微一笑:“皇上就在里头,有劳姑娘走上一截。”
怜筝微微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这大门便是缓缓朝外头关上了。
殿里头空旷,走路的脚步声分外清明。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到中央,这才转头看到了在左偏殿里批改朝政的卫处尹。
一身龙袍,紫玉金冠,玉面少年郎儿,何不俊俏。
若是去了那眉梢的冷狞,怕是更能让人欢喜。
大抵是她抱着汤盅立在那儿的时间太久,他终于抬眉望来,眉梢尽头是难得染上的几分欢愉,诧异地上挑,“怎么,如今不验尸,改给朕守门了?”
怜筝略一愣神,这才将汤盅先搁在一旁的架子上,垂眸跪地叩首。
“民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处尹眸色一冷,即刻起了身,挪开了龙椅,跨步而来。
不等他伸手扶住怜筝的腕子,怜筝便是立刻再叩了一头,避开了他的手。
卫处尹动作微僵,自是瞧见了她如今的发已不似往日那般简单干脆,至少已丝毫没有披发,这也自然说明了什么。
他冷着脸,突然抽手取下了怜筝头上的朱钗,那发便垂然而落,披散在肩。
怜筝不卑不亢不起身,淡道:“皇上,民妇披头散发于理不合,请准民妇重新梳髻。”
“够了。”卫处尹沉声将眸合上,重重舒了一口气。
“你,当真要这样与朕说话!”
怜筝伏地再叩首,“民妇惶恐,皇上息怒,请皇上指教民妇何处僭越?”
“阮怜筝!”
卫处尹动怒,蹲了身,五指用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眸与他对视。
“皇上恕罪,民妇低贱之身,恐污了皇上真龙……”
话音未落,他狠狠拂袖,将她撇在地面,“朕说够了!”
“何来够?”怜筝侧头,面颊上还印染了他的指痕。
她唇角勾笑,道:“民妇却还没有说够。”
大殿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却突如其来地被一股悦耳的娇俏声打断。
方才离开的裕常在竟是不知如何躲开了邱公公的阻挠,进了这勤政殿。
“皇上如何与这新妹妹动起了火儿,倒是要叫臣妾好好瞧瞧妹妹的模样呢!”
卫处尹冷然抬眉,眸底的杀意竟是在听见这话之后缓缓掩了几分。
他抬手顿了顿,原是着急的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邱公公只得停了动作,跪倒在地候着卫处尹的指示。
眼看卫处尹似乎并无动怒的样子,裕常在这才继续进了左殿。
她连忙装作刚瞧见怜筝摔在地面的样子,匆匆忙忙地快走了两步。
裕常在忙伸了手去将怜筝扶起,“想来是鞋底子太高了,妹妹刚进宫……”
“民妇参见裕常在。”怜筝简单行了礼。
“哟,妹妹倒是认识……”裕常在一句话突然噎在喉咙里,随即看了一眼皇上,乐呵呵道:“妹妹怕是说错了,见了皇上都该自称臣妾。”
怜筝淡然地抬头与裕常在对视,道:“民妇并未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