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气最是多变,陆棠前几日略略染了些风寒,虽无大碍,却也被母亲关在家里不得出门,与之交好的几个小姐妹攒了一肚子的八卦传闻,憋的心里像猫爪挠。
今日终于得了母亲的赦令,陆棠便喜滋滋与几个小姐妹相约了去看德胜轩新出的首饰样子。
三四个年轻小娘子一起出行,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十分引人注目。且大燕民风开放,尤其是京里的小娘子,出门从不戴帷帽遮面,以被别人夸赞容貌为豪。
陆棠今日着了月白色的小褂配水红长裙,云州锦裁的小褂上面还用绯红色的线绣了梅花,枝干用了金线细细描绘,直衬得她肤色如玉。
旁边几个小姐妹也都精心打扮了,个个容颜秀丽,娇俏喜人。
黄侍郎家的女儿黄锦儿极为活泼,此刻挽着陆棠的胳膊,一张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棠棠,你可算是能出来与我们顽了,前几日发生了几件大事,就只有你不知道呢!”
“对呀对呀!”旁边高詹事家的二小姐高巧景,刘寺卿家的五小姐刘雪娘娇声赞同。
“你可知道住在太平巷的张老将军?”黄锦儿绘声绘色的讲道,“那张老将军驻守滇南四十余载,经历数百场大小战事,战功赫赫。却满堂儿孙皆战死沙场,如今只余了一个孙女陪伴身旁。”
“对,那张家满门忠烈,只可惜老将军百年以后却无儿孙送终了。”刘雪娘素日里最是多愁善感,此刻不由叹息。
陆棠点点头,“我自然是知道张老将军的,前儿还吃了张老将军府里传出来的清炸鹌鹑呢,却没想到那炸鹌鹑后面还有这样惨烈的故事。”
“那你可知张家孙女过几日就要进京了?”
“自是也知道的。”
“那张家孙女要许配太子的事,你也知道了?”
“什么?!”陆棠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太子如今才九岁!”
“可不是嘛,可皇上为了抚慰张老将军,便许他孙女一世荣华,日后母仪天下。太子虽年纪小些,却已经气度不凡,依稀可见当年太祖风采。”
黄锦儿满意的看着陆棠惊的圆溜溜的眼睛,接着说道。
“可这也太……”陆棠犹疑着,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哎呀,王菁菁她们几个先进了德胜轩了!”黄锦儿却没理她,眼睛只看着前面隔着几个铺子距离的地方,急得直跺脚。
这一下子不亚于擂响了战鼓,几个小娘子便齐齐丢了刚才的话题。抿抿发鬓的碎发,拍拍无尘的衣袖,摆出了昂扬的斗志向德胜轩走去。
后面跟着的丫头仆妇面面相觑,却只得赶紧跟上。谁让年轻小娘子们之间总是有许多小团体和莫名的小纷争呢?
德胜轩的大堂里,此时气氛有些紧张。
平日里八面玲珑的白掌柜此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望着面前明显分了两方阵营对峙的小娘子,喜庆的圆脸上不由流下几滴冷汗。
“各位小姐,你们都是顶顶金贵的人儿,何必为了一支普通的簪子伤了和气呢。”白掌柜拿着棉布帕子拭了拭汗,委婉的劝道。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睁着眼说瞎话,那支镶珠宝花蝶鎏金银簪,顶部镶嵌了三颗宝石,宝石内侧饰灵芝花叶和燕子衔灵芝,中部还雕一朵晶莹剔透的白玉兰,红宝石在花芯中熠熠生辉。旁边还有成飞翔状的金蝴蝶,蝶须为弹簧形,顶端各系珍珠一颗。
最为珍贵的是,顶端的那三颗宝石中间的蓝宝石,是南边来的商队从骠国②以白瓷锦缎等易物而来,德胜轩的东家花了重金购下,嵌在了这支簪上当做镇店宝。
先进来的通政使司王家的小姐,一眼便看中了这支簪。只不过待问了价钱后,便想放下。
谁知后头来的那黄侍郎家的小姐却一进门就嚷嚷着看上了王家小姐手中的簪子,这下子王家小姐顿时便不肯撒手了。
两方娇滴滴的小娘子便争了起来,这边说那边没现银,那边说这边不讲理,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陆棠心里也极喜欢那簪子,只是价格太过昂贵,不是小女儿家能轻易买的下的。此时与王菁菁等人争执不下也只不过是憋着一口气不想服输罢了。
对面的王菁菁何尝不是如此,嘴上半点不让,心里却叫苦不迭。只恨那黄锦儿陆棠那几个素日里的死对头紧逼不放,让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逞强。
而两方小姐各自的丫头仆妇们,也都气氛凝重,互不相让的大眼瞪小眼,企图用气势压倒对方。唬得店里的伙计们一脸紧张,随时防备着扑过去拉架。
当然这架最终没有打起来,而两方的小姐哪一方也没有落了下风。
白掌柜感激的望着面前如玉般的白衣公子,拱手作了一揖:“多谢霁月公子帮各位小姐和小老儿解决了难题。”
又笑望着众人道,“虽说该是宝簪配美人,这支镶珠宝花蝶鎏金银簪也实在是与各位小姐都有缘分,但世间事又大都难两全。如今这簪随了霁月公子,既免了各位小姐再忧心,也让这簪能沾些霁月公子的清贵之气,竟是这簪子的福分呢!”
陆棠便抿嘴儿笑了,心想这德胜轩的掌柜果真会做人,话儿说的好听又不得罪人,不愧是京城里老字号的生意人。
又想竟与这霁月公子又碰面了,没过半个月就遇了两次,可真是太巧了。且他今日还是穿的白衣,莫不是他柜子里全是白衣裳?他母亲怎的也不说说他,白衣服也实在是太素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