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皎夜光,映着一团喜气的将军府。
五彩纱窗上双喜字并联,绣凤鸾与百子图的大红被堆满床前,大红的喜帐上绣的是百子千孙图,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龙凤喜烛映红着满屋的箱笼框桌,亦将婚房照的透亮。
宛湘宁凤冠霞帔,独坐在婚床之上,大红色的喜帕将她的笑靥掩住,亦为她的双颊染上了一抹嫣红。
只听“吱呀”一声,脚步声自门口传来,宛湘宁心内一紧,双手轻轻攥住了衣袖。
圆脸的喜娘满脸喜气,见到来人之后,便上前行礼,笑着道:“奴婢参见驸马,给驸马爷道喜了。”
宛湘宁侧耳听着,只听沈君琰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少倾,大红色的袍脚下,一双皂色靴子便出现在她的眼帘中。
宛湘宁知道,她的驸马来了。
喜娘又道:“请驸马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宛湘宁听了,不知怎的,心内竟有些慌乱,眼见着一杆喜秤伸进喜帕之下,轻轻柔柔地将喜帕挑了起来。她顶着沉重的凤冠,乍一见到室内的光亮,心内更慌,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看她的驸马一眼。
洞房内的喜娘与丫鬟齐齐跪地道喜:“恭喜公主,恭喜驸马,奴婢给您道喜了!”
宛湘宁微一抬眸,只见西窗下设有一条长几,几上列着豆、笾、簋、篮、俎等餐食。
在喜娘与丫鬟的引导下,两人一同行了祭拜之礼,又行了合卺之礼。
如此,便礼成了。
在喜娘的示意下,瑾兰、瑾蕙上前一步,微红着脸,对沈君琰道:“驸马,奴婢们该为公主更衣了。”
宛湘宁听了,面颊一热,有些局促不安。
沈君琰凝眸看着她,过了片刻,对瑾兰、瑾蕙道:“你们且去罢,这里有我便够了。”
瑾兰、瑾蕙一听,抬眸看了宛湘宁一眼,见她并不做声,便行了一礼,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喜娘一听,掩嘴一笑,示意丫鬟们一同退下,并小心翼翼地将房门闭好。
不消片刻,众人散去,整个洞房内只剩了沈君琰与宛湘宁两人。
沈君琰上前几步,侧身坐于床边,细细端详着低垂臻首的宛湘宁,过了许久,方柔声道:“劳累了一天,公主想必也乏了罢。”
宛湘宁低眸,从晨起到如今,这一整天未曾歇过片刻,只如木偶一般按着喜娘与宫女的引导行礼,还要顶着这顶沉重异常的凤冠,在外人看来许是富贵的令人欣羡,但于她而言,却是压得脖子几乎都要抬不起来了。如今,映着龙凤喜烛,洞房中的气氛似乎有些暧昧,沈君琰的声音听上去也格外温柔好听,宛湘宁低垂着眸子,心内更觉得慌乱,旁的也说不出来,只喃喃道:“无…无妨……”
沈君琰展颜轻笑,伸手轻轻地为她卸去凤冠。
感受到他手中的温柔,宛湘宁脸上更热,不再言语,不过一会儿,便感觉头上一轻,便知那凤冠已被摘下,心内微微松了一口气。
沈君琰随手将凤冠置于桌上,又道:“饿了吗?这一日,想来也未曾用过膳食罢。”
宛湘宁一想,确是如此,只是方才行礼时用过一点豆、笾、簋、篮、俎,只象征性的用了一点,根本无法饱腹,只是心内太过紧张,倒也不觉得饥饿。
沈君琰轻轻一笑,起身向门外走去,轻推开门,早已侯在门边的墨染奉上了一个红漆木托盘。沈君琰伸手接过,随口吩咐道:“你且去吧,餐具明日再收即刻。”
墨染应是而去。
沈君琰端着托盘进来,将餐盘置于桌上,又转身去将房门闭上,对宛湘宁道:“我让下人备了些饭菜,公主请先来用些罢。今日是咱们的大喜之日,可不能饿着了。”
宛湘宁心内一暖,微微一笑,抬眸看了看他,见他亦是一身吉服,衬得肤白如玉,笑得弯弯的眉眼,一如从前的儒雅清俊。她突然心内一酸,眼眶一热,忙垂下头去,又怕被他看见,忙忙点了点头,轻道:“好……”
沈君琰将托盘中的碟子、碗筷一一摆在桌上,有油盐炒枸杞芽儿、胭脂鹅脯、奶油松瓤卷酥、虾丸鸡皮汤,并两碗香米饭,看起来极好吃的样子。
闻着饭菜的香味,宛湘宁忽感腹中甚是饥饿,似乎已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不由又是一阵赧然。
沈君琰轻轻笑,将筷子递了过来,道:“让小厨房备了些菜品,虽然清淡,却也入味,公主且试试府中的厨子的手艺,可合您的胃口。”
宛湘宁便也不再客气,在小桌前落座,结果筷子,夹了一块鹅脯,尝了一口,肉质细嫩,滋味鲜美,不由笑道:“味道甚好。”微一抬眸,她见沈君琰仍立在桌前凝眸看着她,脸颊又是一热,将目光移开,轻轻道:“你也坐下用一些,光看着我做甚么。”
沈君琰听了,便在她对面坐了,尝了几口菜,又道:“府中的厨子只会烧些寻常人家的菜品,公主不嫌弃便好。”
宛湘宁一笑,道:“这菜烧的甚好,”抬眸看着他,又道:“日后,咱们便在一桌用膳了。”
沈君琰一怔,旋而笑道:“好。”
宛湘宁垂眸,再想从前,何曾与他一桌用过膳?从前的她,总以君臣之礼待他,总是与他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一道不透风的帘。越想着,心内越酸,眼泪都快要滴落下来,宛湘宁勉力忍着,又夹了一个奶油松瓤卷酥,边细细嚼着,边将眼泪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