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间有一个小火炉静静的燃烧着,窜起的火苗在凉风中发出呼呼的声音。
为这天地又莫名的添了几分寂寥。
雪族跟着雪雨柔去了中州这件事冬落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了这天下,除了他脚下所在的神州大陆之外,还有另外九州。
至于是那九州,他也是只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不知为何,冬落一直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雪族去了中州也好。
陈族在陈家二公子陈玄武的带领下,也陆陆续续的搬出了洛阳城,去了极北之地的北陈国。
至于陈霸天则去向不明。
雪念慈猛喝了一口酒道:“我爷爷真说你的活路就在否极泰来四个字上?”
冬落点了点头,“不错,他将我比做了一颗即将成熟的果子。”
冬落自嘲的笑了笑,“其实说到底我们似乎都是一颗果实,说难听点,也可以叫做食物吧!只不过,你们的成熟是按部就班,慢慢来的。而我,又跟你们不一样。我因为沾染了那狗屁的因果,我的成熟变得比你们快太多太多了。所以说,我其实可以算做是一个被催熟的果实。只是我目前还没有彻底成熟而已,至于彻底成熟之后,掉落下来,能不能活就看我自己的了。可是这天下,似乎除了那个极致之火的人活了下来,也没有听说有第二个人活下来吧!有时候想想,活着,是真的好难。”
雪念慈低头拾了一根木柴扔进了面前的火盆里,“再难,也要活下去,也得活下去。你知道在你遇见我之前,我有多么渴望活下去吗?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害怕我死了,这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就跟我无关了。害怕我死了,我的父母回来了,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在这个美好的世界活着,那怕是多活上那么一天也是好的,那样也可以多看一天这个世界的美好。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就跟我小的时候,你希望我可以好好活下去一样。”
雪念慈笑了笑,神色中似乎有着很深很深的眷恋还有缅怀,但是很快就被他收了起来,转而变成一种郑重,“真龙之气被夺了,那又怎样,夺回来就是。满身因果,那又如何,建天朝借这天下的气运洗去就是。别忘了,你是冬落。你是那渭水畔头顶着杨柳依依,肩挑着草长莺飞的少年郎。你不想活也要努力活下去。你知道张白圭现在在干什么吗?他在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一个人孤独的奋斗在漠北的大草原上。”
冬落转头认真的看了雪念慈一眼,“其实我很想活,可我也不怕死。”
雪念慈笑了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只要你想活,那么我也可以不怕死。
一直陪着你,虽死不憾。
风可以吹走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就在于不顺从。
冬落后仰躺下,抬头怔怔的看着天空那一轮孤独的明月。
明月犹在,你可安好?
冬落小声说道:“过几天,我想去一趟坎儿井,我发现井里的那一根铁链,似乎跟我身上的火红甲是一样的,都有一股可以让我暂时活下去的力量。在我还没有想出我的路走到尽头之前,我想先尽可能的活下去。”
雪念慈将手中的酒壶与火边的少年轻轻的碰了一下。
清脆悦耳。
……
张图灵站在自家的窗前,遥望着远方亭子里一炉微弱的柴火和世间最亮的灯光。
柴火在呼啸的风声下时大时小,就快要熄灭。
但那盏灯却是越来越亮。
他都有点不愿直视了。
身后一个妇人轻轻的走了过来,给他披上了一件棉衫,环腰从他的身后轻轻的抱住他。
妇人轻声道:“你真的要去一趟北俱芦州吗?”
张图灵轻轻的拍了拍妇人的手,似乎在安慰她不要担心。
张图灵轻轻的握住妇人的手道:“你让我去欺负洛阳城的那些小家主,这种不要脸的事,我是真的做不出来。但他们还有家族,家里还有一两个可以拿的出手的老古董。我可以去欺负他们。就像他们是怎么欺负落儿的一样,我会一个一个的找上他们的本家,一拳一拳的拆了他们的袓殿。”
张图灵看着远处在风中一闪一闪的光,眼含笑意。
我一生虽然只向高处出拳。
但是,如果你惹急了我,其实我的拳头也是可以落向低处的。
这就是我的道理,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张图灵转身抱住了身后的妇人。
……
天地间,有风声呜咽。
缓缓的吹过山川,吹过河流。
吹过森林,吹过草场。
吹得叶落纷纷,吹得浪潮阵阵。
但是却吹不灭这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