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报以微笑:“历时变迁,人间相称早不同于以往,看看这些倒是大有益处。”
(按:魏曦所观书卷,乃是晋时名士郭璞所著《尔雅注疏》,老先生翻开所在,正是其中《释鱼》一卷,事有凑巧,并非全书皆为水族之类也。另,鱣者,即今日黄鳝之谓,也是久未露面的无鳞先生的本相。)
两人一问一答,直将魏曦视作了无物,魏曦心里慌张,结结巴巴的问道:“二……二位先生……何许人也?”
高大老者一侧头:“啊?哦,你是问我是什么人是吧?”
忽听楼阁梯台脚步纷沓,几道光影倏然一晃,片刻间就出现在魏曦的房中。
以往对于这些人间士子,阒水的妖灵总还保持着表面上的伪装,任何可能暴露妖术身法的行径也都小心翼翼的收敛起来,这一次却是完全顾不上魏曦在一旁的瞠然相视了。
魏曦心里早已有数,对此倒不惊讶,他惊讶的是现身于此的几人,那位一直高高在上,如冰山美人般的娘娘此际正向身边的这位老者跪倒,而和她一起的还有主管樊公泰以及精神矍铄,在府中很有地位的一位叫意绝叟的老人,另一个,则是位金发白裙,一身异国装束,自己却从未见过的秀美女子,他们的跪拜是如此虔诚,以至于魏曦顾不上参见娘娘,却转向了那位高大老者,一脸骇异,连娘娘都向他跪倒,这老者又当是何等来头?
“海神族族众恭迎大帝甦醒。”
娘娘的话使魏曦双膝一软,忙不迭的拜伏于地:“……小人邰望魏曦,觐见……觐见大帝陛下……”他不知道这是哪个大帝,但既然号称为大帝,那必是尊崇无比的身份了。
高大老者一手拿着书卷,一手却漫不经意的冲跪倒的众人抬了抬手:“哎,是不一样了啊,这是这些年新学会的礼仪教化?那个什么圣王弄的倒也有趣。”
鲡妃心里一咯噔,想不到魔帝甦醒之初便似乎对阒水现在的情形了若指掌,旁的也还罢了,偏偏就是这圣王郎桀一节最是触忌,虽说妖魔之间没有什么贞节之说,自己和郎桀、虞洺潇甚至其他一些妖灵也都有过床笫之欢,但毕竟是自己将郎桀抬到了阒水圣王的位置,这对于魔帝来说,便是十足的篡逆之举,念及于此,鲡妃更不敢抬头,深深跪伏不起。
鲡妃都是这样,那樊公泰和意绝叟马首是瞻,自然也不便起身,倒是那金发白裙的芙蒂雅受华夏礼制熏陶甚少,欣喜万状的站了起来:“海神,怎么赶在今天甦醒了?可比预计的时日早了一个多月。”
“天神之力遥遥相唤,我就想,是该出来的时候啦。”魔帝的表情极为轻松,像是在和他们闲话家常,芙蒂雅微微一怔,总觉得这三千年没有见过的海神比之上古时节,似乎大有异样之处。
“阿鲡,我一直很有兴趣认识一下那位年轻的圣王,他在哪儿?”
魔帝越是和颜悦色,鲡妃就越是心中忐忑,臻首低垂,连眼神都不敢与魔帝交集,惶恐的答道:“他……他带着阒水族众大部,去攻打虻山了,哦,就是那圣山族。”
“哈?”魔帝的表情分明带着一种激赏,“这样的事他也敢做?这可是过去我都没能达成的壮举,麒麟能饶得了他?圣山族的老巢他是怎么进去的?”
“他说……他自有办法进去,还有……还有那麒麟老妖,听说是被他手下的马妖毒害篡位,现在的圣山族,是那马妖僭位为王……”鲡妃忽的止了口,她猛省说到僭位为王,现在的阒水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一时未察,倒又触及了最为敏感的环节。
魔帝却根本没有在意,倒是不住的啧啧称奇:“三千年下来,当真是天翻地覆,麒麟会被马害死?我不信,倒要去看看。”
“和云龙之力传来的方位一致。”一直在门口的中年男子忽然接口道,“让我猜想的话,恐怕是那位圣王正用云龙之力对付虻山的敌人呢,也就说,这一遭走下来,正好把你想做的事给一并做了。”
陌生的声音使鲡妃大感惊诧,她不敢看魔帝,却不妨碍转过头望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只觉得那男子竟透着些眼熟,意绝叟陡然一震,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你……你是……怎么可能?”
“好!事不宜迟。”魔帝将书卷一闭,稳稳的放在了案头,抬步迈出,“你和我走一遭。”
中年男子不卑不亢的欠身一躬,表示愿随同往。
直到魔帝的身影在甫一出门之际便化作青光倏然消失的时候,他的笑声还在半空中回荡:“哈哈哈,这一出来就碰上了这么热闹的事,快活也!”
再看那中年男子,竟也同时隐去了形迹,想必是与魔帝偕路并身而去了,芙蒂雅脸上喜色已退,代之以惘然疑惑的忧意:“不觉得……海神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么?”
鲡妃现在总算可以站起来了,她没有顾上接芙蒂雅的话茬,而是问意绝叟:“那个人,不,那个妖灵,是谁?我怎么会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意绝叟悄声附耳,鲡妃面色一凛,身上的寒气也加重了几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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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虻山西南方向冰锢封存的界门开启处,浑身密布乌黑鳞甲的暮觉子正在大声下着进军的指令,一个红袍银甲的年轻人环抱两手,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密密麻麻的阒水妖众从界门鱼贯而入,他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余岁年纪,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