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河东的消息传来之时,高元就已经停在连谷不再北进,他这些日子来一直留在连谷县衙中,半步不离,这些日子来,他日夜不停的翻阅河东的战报,文安有些纳闷,此前志在先定三边的高元怎么就突然停滞不前了,高元笑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榆林非一日能克,河东战局更加重要,陛下应该很快就会有诏令来了。”
果然,如同高元所料,七月二十,朝廷的天使来到了连谷,带来了皇帝的诏令,加高元为太原郡王,太原留守,总督河东剿匪事宜,节制河东兵马,全权负责剿匪,这样大的放权,本朝还是第一次,高元无悲无喜,只是重重的叩首道:“老臣定不负陛下隆恩,誓死必破河东贼!”那天使是高元的熟人,现任左都御史杨成吉,弘农杨氏的旁支,他扶起高元道:“老相国,河东很不乐观啊,陛下的意思是,三边可以放到一边,河东更加重要,您看,您的十多万大军?”高元笑着拍了拍杨成吉的手掌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吗,我心里清楚。”“那就好。”高元不知道的是,杨成吉手中还有一份密诏,一旦高元不同意,立刻予以诛杀,全军交于文安,自己这个左都御史就是太原留守。
这是最无奈的结局,文安虽然久经沙场,但压不住阵,他杨成吉倒是能压阵,只是没怎么指挥过大军作战,最理想的还是高元接受皇帝的旨意,亲赴河东剿匪,在来的途中,杨成吉一直坐立难安,直到这一刻才总算放下了心,高元神秘的笑了笑道:“陛下必然还有密诏吧?”杨成吉闻言刚想辩驳,高元摆了摆手,止住他说话道:“陛下有没有密诏都是正常的,国事非同小可,可容不得半点留情。”
高元其实更关注的是那纸罪己诏,他小心的拿出罪己诏看了又不看,不禁泪流满面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杨成吉也是满脸喜色的扶着高元道:“下官当日看到这诏书,也是感慨万千,陛下此举,不下于前汉武帝的轮台罪己诏啊!”高元非常赞同的点头道:“有了陛下这个诏书,我也有把握平定河东之乱了…”
七月二十四日,仅仅是朝廷天使来到连谷三日之后,高元就下令全军撤出三边,向太原进军,将士们因为未能平定三边,难免有些抱怨,毕竟此刻三边河西军主力只剩下区区四五万残军而已,而且大部被包围在榆林附近,只要一鼓作气,未必不能拿下,只是军令如山,没有人敢反抗而已,只是私下里难免发发牢骚。倒是高元,却是一点都不忧心,三边虽然未平,但高定周也绝非能迅速恢复实力的,他的既定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而接下来的河东之战才是真正的苦战,无论是赵三还是高定周,都不是等闲之辈,就连代北的左领军卫也不是容易啃的硬骨头,而且其中还有老滑头韦申,甚至就连北方虎视眈眈的契丹都不容小视。
而河东最不同于三边和关中的地方在于,无论是在三边还是关中,他高元手中的军队数量都丝毫不弱于高定周,打到目前,也只能算是一个平手,他略占优势,而在河东,他手中只有二十万军队,面临却是至少两倍于己的叛军。
只是…高元目光微凝,视线落在了丹同二州,他喃喃低语道:“高定周真的会去河东吗?会去与流贼共讨王室吗?”
高元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侄儿,与高定周三个月来在三边、关中数千里战场上的交锋,他看似占了点优势,但事实上高定周也没有吃太大的亏,主要也就是刚刚进入三边之时,打了高定周一个出其不意,杀程济时夺回夏州,随后隔绝高定周各部之间的联系,而之后,高定周的反应也值得他称赞。
放弃回援三边,高定周诈取萧关,一路横扫关中,同时又攻占会原灵三州,打通了通往河西陇右的大门,之后又下岐州等县,威逼西京,若非自己一意孤行,不奉皇帝诏令,很可能就堕入高定周的圈套中了,而河东的赵三,虽然没有证据,高元还是看出了一丝阴谋,赵三出乎意料的清楚朝廷在河东的驻军,必然是有人泄密,而泄密之人也必然是高官,放眼天下,通过赵三逼着自己放弃三边的唯一获益者,只能是高定周。
自己这个侄儿,可不简单啊!
高元尝试用高定周的思路来思考战局,高定周与流贼同流?高元不怎么相信,高定周目前的所有作为只是为了推翻新帝的政权,复兴大周,而不是自建新朝,从留用地方官员到安抚士族豪门就可以看出高定周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既然如此,作为同样也是朝廷军队的河西军于情于理不太可能与河东流贼混一,而赵三入河东明显已经完成了高定周调走自己的目的,那么?
高元缓缓向西看去,双目渐渐睁大,他的预感告诉他,关中才是高定周的目标,关中、三边、河西陇右,甚至得陇望蜀,效汉光武帝故事,高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正是当年秦并六国的套路吗?
这一刻,高元心脏激烈的跳动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有几分数,不过以他对自己侄儿的了解,这很可能是高定周真正的目的,若是一旦成功,高定周未必不能成为一朝开国之君,作为广陵高氏的一员,高元心中无疑还是希望高氏更进一步,如今他已是太原郡王,而高定周也是先帝加封的河西郡王,只是,作为大周的内阁首辅,他还是本能的抵触。深深的吸了口气,高元闭目沉思,心中激烈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