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沙陀将士。”战事已经结束了,偷营的六千余契丹人死伤大半,仅剩千余人亡命,而周军损失也有两千余人,千余沙陀骑兵更是全军战死,高绍全第一次见识到战阵的残酷,一丝黯然从心中浮起,就在今夜,这些勇士们还与他谈笑风生,豪气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只是短短的两三个时辰,就都成了冰冷的尸体,就连李权也是身负重伤,至少几天之内无法再上阵杀敌了。
长孙云相自然也知道高绍全心中所思,第一次上战场的他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他走近高绍全,轻拍着高绍全的肩,低声道:“将军难免阵前亡,求仁得仁,马革裹尸是为将者最高的奖赏。”高绍全点点头,也不再多言,此时不是悼念战死的将士的时候,就在刚才,一千五百沙陀人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至少一万契丹耶律部已然逼近数十里之外的黄河北岸,刚经过一番血战的将士们根本没有休整的时间,现在他们必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军帐中,刚经历了一番血战的将士们还带着一身血腥味,染着血色的战甲都没有卸去,数十员将领皆立在沙盘前,沙盘很是粗糙,只是临时用沙土垒成,黄河只以一些简单的沟壑代替,不过此刻没有人回去计较粗糙的沙盘,代表契丹军的黑色石子遍布黄河北岸,而沙陀军的白色石子只是孤零零的放在南岸,一目了然,兵力极为悬殊。
李权强撑着重伤的身子,躺在担架上也来了,他只是扫了一眼沙盘,就闭上了双目,许久才道:“蝮蛇蛰手,壮士解腕!”他的意思非常明白,沙陀军已然成了孤军,不如放弃,只是这话太为残酷,一众将士皆露出了不忍之色。
拓拔燕长长一叹,他知道李权的选择是最为正确不过的,一千五百沙陀人根本不可能组织全力渡河的契丹人,现在最为正确的选择莫过于***占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利用沙陀孤军拖住契丹人的时间,稳固防御,只是…想起朱邪高川最后的决绝,他就不忍说出同样的话语。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李权又是轻声说了一句,此刻契丹人绝对不会坐失良机,很有可能已然突破一千五百沙陀勇士组成的防线,从黄河岸边到这里不过四五十里路,即使算上行军拖延,解决战斗之后,最多一个多时辰就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今,拓跋燕来了已经快两个时辰了…长孙云相沉思了片刻,高绍全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他,略微思索了片刻,长孙云相咬了咬牙,微不可查的颔首。
高绍全瞬间心里就安定了很多,从长孙云相、李权和拓跋燕三人眼中,他已意识到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了,拓跋燕目光中有挣扎,无关乎战局,纯粹是出于朋友义气,他目光中的犹豫只说明拓跋燕同样赞成放弃朱邪高川的一千五百沙陀勇士,只是…高绍全会这样放弃这些忠勇的将士们?
他抬头看了看军帐中的将士们,战袍未解,血染银甲,虽然是一夜未眠,众人却并不疲惫,一众将士都看着他,此时此刻,他高绍全就是一万五千大军的主心骨,他的一举一动将决定这支军队的命运,定了定神,高绍全用力咬了咬下唇,一丝血沁了出来,舔着那淡淡的血腥,他也渐渐镇静了下来,缓缓的说道:“左千牛卫中郎将长孙云相何在?”
长孙云相一抱拳,昂声道:“末将在!”高绍全盯着长孙云相的目光,微微颔首,指着骆驼岭道:“长孙郎将,李左率重伤,太子左卫暂由你统领,封锁骆驼岭,沿山隘垒巨石,阻断此地所有流水,全面防御。”“诺!”长孙云相接令道,高绍全此番布置虽然谈不上好与不好,至少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布置模糊也给了长孙云相很大的发挥空间,他自然也很满意。
高绍全点点头,转身又看着一脸黯然的拓跋燕,思索了片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右卫率拓跋燕。”拓跋燕翻身拜倒,应到,高绍全叹了声:“拓跋统领,你且从军中拔出三千精骑,火速赶往河水南岸,能救则救,不能救就沿途袭扰,断其后援,敌进则退,敌退则扰。”
这套战法,高绍全是学自二叔高元,当年沙陀党项之乱之时,沙陀党项合兵有十万之众,加上裹挟的草寇流贼,更是号称二十万之众,整个三边都为之震动,而初至三边之时的高元,三边废弛,军队不过五六万而已,高元首先招募百姓,又以骑兵突入,多番袭扰,最终使得沙陀党项疲于奔波,直到大军云集,才一举击溃,不过三月而定。
拓跋燕微微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令箭,反身就出了军帐,如今救兵如救火,可以肯定,朱邪高川已经陷入了死战,早一刻赶到,便能多救出几个浴血奋战的弟兄,高绍全目送拓跋燕,离开,面沉似水道:“此战,我与尔等戮力杀贼,死战不退!”“诺!”众将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皆躬身回应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必须团结一致。
将士们相继离开之后,唯有李权还是躺在担架上,身边的亲兵想把他抬回自己的军帐,李权微微摆手,他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气力有所恢复,作为一众武将中唯一读过些书的,他有些自己的想法。
渐渐平静下来的高绍全,也坐在了李权身边,轻声叹息道:“李将军,此番战事凶多吉少啊!”李权笑了笑:“使君,你忘了一个最大的奥援了。”
“哦?”高绍全疑惑的看着李权,李权手指北方,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