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大捷的消息迅速就传到了军营,本已做好最坏打算,坚固待援的高绍全大喜过望,他当即召集一众将领相商,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全军决定立刻北上,彻底稳固南岸防守,只留下两千兵马负责继续守卫骆驼堰,等待北上的援军,就在昨夜,因为契丹人上万大军大规模南侵,介于形势危急,高绍全紧急传讯,命令夏州守军分出一万人迅速北上支援,现在已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三边一旦有失,则整个关内诸州必会深受其害,也顾不得夏州兵马尚有待整训了。
下午拔营,到得夜色初降,一万大军已云集黄河南岸,与北岸的契丹军隔河相对,两军一行一动都是非常谨慎,高绍全断然拒绝了部分激进的将领连夜偷营的计划,现在他们这一万三千大军根本没有资本渡河作战,只能等待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流民,就是李权成功劝服流民南下威逼契丹人。
李权大伤未愈,形势危急,却容不得他仔细调养,连夜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从黄河下游渡河,绕过契丹军大营,直向麟州行去,麟州离他们的军营整整有三百里之遥,又绕了一个大圈,一路奔波之下,李权的伤口再度裂开,他无暇顾及不断出血的伤口,只是用些布绢粗粗的裹上,强忍着剧痛催促着自己的亲兵尽量更快一点。
时间等不得了啊,契丹前军先后投入了超过一万五千大军,虽然其中有超过一半并非契丹主力,不过既然已经有这么多契丹人绕过前套防线,深入胜州,那么后续的契丹大军随时都可能倾巢而出,到时候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即使不为了自己的主公,就为了自己那些弟兄,他也不得不拼上一条性命来。
好在这些时日来,高绍全极为重视斥候,一番安排之下,对于流民的具体聚居点,还是很是了解的,其中离骆驼堰最近的,同时又拥有较大势力的就是盘踞在麟州的近五万流民,麟州经过多年战乱,又加上三边不断用兵,早已荒废了,直到最近两年,很多流民背井离乡,到了麟州就修复了些城池,盘踞在此,去岁冬,契丹大肆掠夺三边,大量流民也纷纷逃亡南下,不少人就聚集在小小的麟州城里,本是荒凉多年的麟州竟然恢复了一些病态的繁华。
进了连谷城,就已到了麟州流民控制的范围之内,李权强忍着身体的剧痛,翻身下了马车,只看了一眼,他的双眸就蓦然一缩,咬着牙对左右的亲兵道:“立刻离开麟州,即刻北上!”几个亲兵本已是精疲力竭,看到连谷城大喜过望,原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却没想到李权此时倒是改变了主意,一直跟随他身侧的伍庆不由急道:“将军这是何意?如今离咱们大营最近的就是麟州流民了,再向北可是要五六百里才能再碰到大股流民,只怕远水难救近火啊!”
伍庆多年跟随胡晃南征北战,本就是亲兵队长,很有些军事头脑,这番改编陈州军为太子左右卫,他也成了堂堂一团校尉,只是他更愿意追随李权左右,才继续做了左率的亲兵校尉,这次北上,伍庆眼看着李权饱受折磨,既心痛又无可奈何,这番李权突然改变主意,然而他的身体明显经不住更多的长途奔波,出于对李权的关心,伍庆不得不出言阻止。
李权微微皱眉,他知道伍庆不是真的想反抗自己的决定,犹豫了片刻才道:“你且看看这连谷城的百姓,”他指着不远处的连谷城道:“面无饥色,且多持刀剑,这根本就不是流民,很有可能已是流贼了!”伍庆一怔,抬眼望去,只见四处来来往往的“流民”根本没有流民的样子,他也曾是朝不保夕的流民,也经历过面有菜色的生活,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同,这些所谓的“流民”不仅面色安详,身体康健,更重要的是很多人手持刀剑,特别是连谷城的城门边,竟然有模有样的驻守着军队,虽然武器远没有他们这些朝廷军队精良,却也是披甲执锐,甚至不弱于中原的很多卫所军。
心中的警钟长鸣,伍庆迅速摸向腰间,警觉的四周看看,小声道:“立刻北上!”那些剩下的亲兵自然也习惯于听这位亲兵队什么了,调转马头就准备返回。
李权躺在马车里,只是片刻,又坐直了身子,长声道:“伍庆,停下吧,有人来迎我们了!”伍庆愣了愣,反应过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落下,他从腰间刷的拔出横刀,与一众护卫李权的亲兵围着马车列阵。
“哎,哎,哎,别误会,别误会!”一阵人喊马嘶,近百骑士把李权等人团团围住,这些骑士貌似并没有动手的迹象,只是警惕的围着马车,不打算放跑一人,一个身子白净的商人打扮的士绅骑着马从人群中走出,分开一众骑士,拱手道:“鄙人宋雄,草字章之,恭候太子左卫率李权将军多时了。”
李权在车中微微勾起一丝冷笑,他强忍着身子的剧痛,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只是这一跃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脸色惨白,血色去了一大半,只是强撑着气力,拱手道:“章之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宋雄似乎没有觉察出李权的讥讽,只是与几个骑士上前,当先下马扶住李权,像一个爱护幼弟的兄长一般训斥着李权:“贤弟,你这也太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了吧?这等重伤,还想着北上?五六百里地啊,有我们这五六万人在,你何必舍近求远呢?”
李权勾了勾唇角,讥讽的道:“我尚不知你是敌是友,还不想自投罗网呢?”宋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