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高绍全与汪平都有些沉默,官府与明教之间的隔阂不是一两年,而是两百多年,官府对明教大开杀戒,屠杀从不手软,明教同样对官府恨之入骨,不管是哪一朝,哪一姓的皇帝,明教都有着推翻的冲动,这样的隔阂绝非他这个三边安抚使和北宗神使一番对话就能解决的。
高绍全思索了片刻,有些艰难的问道:“只是,不知神使有什么打算?”明教的确是个大问题,若是不能合理导流,那迟早会是三边的一大隐患倒不如今日开诚布公的好好说一番。
汪平抬起双目,虎目含着一丝泪光,说道:“我只希望,使君能给我们明教一片净土,我们明教教众同样不想做过街老鼠,同样不想被官府视为异类。”
这数百年来,北宗过的实在太辛苦了,明教教众不敢私下露出自己的信仰,只怕官府顺藤摸瓜,带来灭顶之灾,也不敢随意与友人交好,只怕曾经的友人一旦发现自己是明教教徒,转身就去官府告密,唯一相对南宗好点的,就是毕竟有夏州大族汪氏庇护,但即使如此,夏州汪氏何尝不是胆战心惊?一旦朝廷发觉,那可不就是亡族灭种之祸了,天子一怒,定然是流血千里。
高绍全思索了片刻,才道:“可以,我在三边之时,我可保你明教建寺,随后我也会向陛下上书,堵不如疏,只要你们明教从此遵守法令,相信天子圣明,也不会为难贵教的,只是…”高绍全双目如炬,紧紧的盯着汪平道:“我如何放心你们明教不会起异心呢?”
汪平苦苦一笑,他自然不会信大周皇帝会放心他们明教,不过,有高绍全这句保证,他也安心了不少,至于他离开?汪平自然不会让这么一个人物轻易离开三边。而高绍全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他们明教这些年来一直与官府为敌,即使换作自己,怕也不会放心吧?想了想,汪平就如实把商量好的安定官府的措施一一道来:“我明教教众愿意把家中与教中没有什么瓜葛的子弟送入军中,由你充实东宫六率。”
这就是人质了,这些教众的孩子很多并不相信明教,这些孩子编入东宫六率,一方面可以迅速充实东宫六率,另一方面又让那些明教教众从此不敢有所异动,高绍全闻言,微微点头,从这一点,他意识到了这位明教神使的确是有意让明教从此变成和佛道两家一般的普通宗教。
汪平又道:“同时,我愿拿出明教所有资产,由官府支配,所有明教教众接受朝廷设置官吏,派驻军队,由官府征收税赋,我教绝不征收教众财产…不过,朝廷也必须豁免光明寺的税赋。”这个也可以理解,毕竟佛道二家的寺观同样也免征税赋,明教愿意由官府管理,那明教教众的户籍也可以一目了然,也全然不惧这些人还有聚众造反的意愿。
高绍全了然的点点头,这些措施若是行使有效,的确可以根除明教造反的经济来源,同时也让那些有家有室的明教教众也不敢轻易有所动弹,对于汪平提出的要求,他也很满意,汪平并没有要求过分。汪平紧紧皱眉,又思索了片刻,长出一口气道:“使君正在用人之际,我教高层虽不敢说文韬武略,不过也是各有擅长,我愿意与一众堂主以上皆入使君幕府,为使君出谋划策,共谋大业!同时,我教也愿意交出香主以上所有名单,供使君选拔。”一言既出,高绍全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堂堂北宗神使竟然愿意放弃尊贵的身份,屈就于自己的手下,他有些怀疑的打量汪平,要知道,提供名单,与皆入幕府已经相当于把明教从上到下的组织机构全部作为人质了,只要明教有所异动,他高绍全完全可以一举摧毁明教北宗的根基。
看出高绍全的怀疑,汪平毫不在意的裂开大嘴,笑了笑:“使君尽可放心,我汪平还想建功立业呢,我的一众兄弟也不想到死还是白身,也想着光宗耀祖,只希望使君待我们明教弟兄也一视同仁。”“为什么?”高绍全盯着汪平,反问道。
为什么?以现在高绍全的实力,虽是世家大族,但在天下一众门阀中也并不算非常突出,再说官场,他高绍全去岁才初入官场,今岁才得了皇帝差不多相当于赏赐般的探花功名,在朝廷中,应该说并没有太多的崭露头角,就连所谓东宫六率参军,也不过是个差遣,皇帝一道诏令就完全可以剥夺他的所有兵权,而不论是在三边,还是在天下,比他掌握更多实权的人物多得是,想必很有些人明教来投必会倒履相迎,他高绍全何德何能能让一众豪杰效力?
高绍全并不是担心自己不能控制这些明教人士,这些天来,他也是见过战阵的人,论起手段,他也完全自信可以牢牢压制这些人的野心,只是,他的确想好好问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是高使君,”汪平神秘一笑:“广陵高氏我们最为放心,”他手指轻轻的叩了一下桌案,低语道:“难道高使君的志向只在东宫六率参军吗?或者小小一个朝廷差遣的三边安抚使?”
高绍全闻听汪平此言,心间不由一跳,他自问心中并未曾对朝廷起了二心,对于皇帝和太子,他是非常感激的,然而,这次出征之前,他就从二叔的经历中,知道自己要想保住家族长盛不衰,就必须有相当的实力,此次力排众议,不去勤王,全山与契丹军的虎视眈眈固然是一个原因,他高绍全未尝没有自保之心。
高绍全努力压制心中的波澜起伏,过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