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外,面有饥色的流民已经啃光了城外的树林,一个壮汉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他的肌肉孔武有力,不过脸色也很有些惨白,这些时日来,别说荤腥,就连树皮都很难吃到了。
“大哥,喝碗肉汤吧。”身边凑来一个肤色微黑的汉子,脸色惨白的汉子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双瞳一缩,他紧紧的盯着自己这个好兄弟,一字一顿的说道:“胡老三,你和我说你哪里来的肉?”这些时日来,附近的动物,就连老鼠都被他们吃光了,榆林城外十余里地除了人,再无有肉的活物了,胡老三脸色一白,手指也微微发抖,他不敢看自己的大哥,也不敢回话。
脸色已然惨白的汉子更是白的渗人,他一巴掌打翻了木碗,痛声骂道:“胡老三,你忘了老子我说的吗?我们是人,不是野兽,吃什么也不能吃…”他说不出人这个字来,只是脸色发白的摸向腰间的菜刀:“饿死也不能做野兽啊!”
“大哥!”胡老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满脸流着泪水,掀开了裤脚,小腿上早已血肉模糊,他抱着汉子的腿哭泣着说道:“大哥,我胡老三怎会害人性命?只是一世兄弟一世人,我胡老三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就这样饿死啊!”
这碗肉汤竟然是自己兄弟小腿上的肉熬成,大汉顿时呆住了,许久才仰天嚎哭起来:“老天啊,你为何不开开眼?我邢老虎竟然要兄弟以自己的血肉维生!”
邢老虎,本是榆林城外的豪族,一向为人阔达,结识豪杰无数,他的父母为契丹人所杀,对契丹更是恨之入骨,几次帮助榆林守军打退契丹人的入侵,此次契丹大肆南侵,他更是散尽家财,聚民众数千与契丹人血战,然而优势的契丹人他最终还是战败了,仅有数百兄弟逃至榆林城外,只是,没想到胜州刺史宇文隆竟然紧闭城门,丝毫不给他们生路。
上天无门,下地无路,邢老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活活的饿死,自己却无能为力,他这些弟兄可都是为了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啊,可是朝廷不管他们死活,这一刻,看到自己的好弟兄胡老三割肉养活自己,他终于出离的愤怒了!
“弟兄们,随老子反了,”邢老虎站了起来,大声咆哮道:“破了榆林,杀了那狗官,咱们自己杀出条活路来!”这个声音如同晴天霹雳,早已活无可活的流民们顿时都血红了双眼,狠狠的看着十几里之外的榆林城,他们要自己求活,那就杀了狗官,破了榆林!
一夜之间,邢老虎召集了三四万流民,在城外伐木,筑起长梯,又用最壮实的巨木造成了攻城锤,四万人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般,扑向了近在咫尺的榆林城。
榆林城上,宇文隆脸色苍白,胜州防御使夏侯全也是满面铁青,之前他就苦苦相劝,要求宇文隆大开城门,即使不让流民入城,也要大开粮仓,给流民一条活路,只是宇文隆全部拒绝了,这些日子来,夏侯全最怕的就是流民活不下去造反,流民一旦成了流贼,那即使是榆林坚城,也根本无法抵抗。
“宇文刺史,现在开仓放粮还为时未晚啊!”夏侯全又一次劝说,宇文隆双目圆睁,看着渐渐逼近的流贼,脸色惨白的说道:“开仓?那些粮食是军粮怎能轻动?不可,”他又指着城下的流贼说道:“他们现在是反贼了,反贼杀之,我们有守土之责,怎能屈服于反贼?”
“你!”夏侯全指着宇文隆,说不出话来,这些流贼还不是你宇文隆活活逼反的?宇文隆转过身来,深深的盯着夏侯全,阴森森的道:“防御使大人莫非与反贼有所勾结?还想军粮资敌?”“他们不是贼,他们是民啊!”夏侯全压下心中怒气,深深的吸口气。
“他们是贼!”宇文隆拔出手中佩剑,指着夏侯全道:“命令你的军士立刻给我放箭,这些贼子,造反就该死。”
一众将士面面相觑,叫榆林的守军射杀榆林城外的流民?也亏得这位刺史大人想得出来?榆林城外很多流民都是守军将士的亲戚,他们怎么会向自己的亲人放箭?夏侯全铁青着脸抱拳道:“恕难从命,我的士兵都是你嘴里的流贼的亲戚兄弟,叫他们放箭,他们立刻就会要了老子的命!”
宇文隆神色隐晦难明的变了变,片刻突然发难道:“左右,给我拿下夏侯全这个逆贼,夏侯全勾结反贼,罪在不赦!”夏侯全没想到宇文隆突然变脸,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宇文隆的亲兵反手按倒在地,夏侯全抬起头,怒视着宇文隆,怒声骂道:“宇文隆你这个蠢货,你祸国殃民!”
宇文隆乃是堂堂两榜进士,最大理想就是建功立业,又怎能忍受夏侯全这样的怒骂?他一剑挥下,从夏侯全的怒骂的口中刺入,夏侯全双眼大睁,喝喝的说不出话来,一口口鲜血从嘴中涌出,手脚不停抽搐,片刻之后,就不再动弹。在一剑刺死夏侯全的时候,宇文隆就已后悔了,只是现在也来不及后悔了,他一剑砍下夏侯全的首级,提在手里,森严的道:“夏侯全勾结逆贼,今已授首,城下是为反贼,众将士听令平贼,”他看着那些神色不明的将士,又下令道:“胜州左卫率将士督战,有敢懈怠者,定斩不饶。”
胜州左卫率,本是东宫六率太子左卫率一部,自从契丹屡屡犯边以来,东宫六率多抽调各地布防,而胜州也同样有三千太子左卫率增援,去年皇帝重新组建东宫六率,各地六率分编地方,胜州的太子左卫也被编成了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