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族将领咬牙挥鞭,胯下的马背上应声刷出一条条血痕,马行疾速,随队民夫扛着简陋的攻城云梯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再快一点,城头附近必有勇士在拼死搏杀,不能让他们的鲜血白流!
近了,城门已经在望,相信城门后必定一片混乱,只要能破开城门,门,整队前锋营的性命都填进去也值了!
成锋矢形队列冲锋的队伍占了狄族前锋营一半的兵力,城门处施展不开,压后的两队兵马已经放缓马速,准备架云梯爬城。密集的马蹄声,震耳的喊杀声,夹杂了“梆”的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高不可攀的城墙上飘来一片乌云,速度好像不是很快。
乌云慢慢飘近了,却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紧接着,密集的箭矢从天而降,遮蔽了明月的银辉。
带着死亡的阴影,箭矢穿过勇士的喉头、小腹、大腿、手臂,城门外,顿时成为修罗地狱!残存的勇士俯伏在护城河边的土堆旁,躲在倒地的马腹之下,更有一小部分直接跳入河里,秋水冰凉,寒意透过单薄的板甲让肢体一点点变得僵硬。
英勇的狄族前锋营虬髯将领直挺挺坐在马上,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形状,战马悲嘶,有营旗斜斜插入马腹,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脚架,撑起他的尸身伫立在无人站立的战场,营旗随风猎猎而动,透出悲壮和苍凉。
几轮急射,狄族前锋全军覆没,几无生还,一片尸山血海!
稍远处的山头之上,服饰不一、相貌有别的两队骑兵泾渭分明分列山岗两边,护卫着本族的贵人。两名贵人伫立眺望良久,其中一位羌族服饰的老者愤怒的掷马鞭于地,“夏狗早有准备,速速通知火烈大人!”
另一位狄族中年贵人也神情焦急,“速速有请阔阔儿大人开坛,狄族健儿随后冲锋!”回望远处密林,他对地面啐了一口,“夷族阿罗约老匹夫依然按兵不动,既不愿出力流血,又想看风捡便宜,他娘的两面三刀的杀才!”
羌族老者压低声说道,“且随他去,看他如何向狼烈人交待。你我两族已经箭在弦上,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稍有迟疑,只怕那缀在身后的狼烈骑兵便会将我等撕成碎片。”
稍远处的密林之中,大队夷族部众头缠花巾,静坐于林间休整,林间空地上,一顶阔大的帐幕内,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帐幕内席地围坐着夷族各小部头人,一位身形雄伟如山的年轻汉子慷慨激昂,讲到激动处,双手张开向天,“我夷族实力最弱,既然已经和狄羌结盟,正当共同进退才是生存之道,最忌讳首鼠两端,两边都不待见。再说了,狼烈铁骑横扫草原,岂是那文弱的夏狗能够抵抗得了的?若是必须依附一方,难道不应该选择强者吗?”
一名老者摇摇头驳斥道:“依附狼烈就能保全部族么?我看不见得,狼烈人狼子野心,残暴无状,驱使我们做前锋,不过是拿我们做垫脚石去消耗夏人的军力,就算玉门攻下来,又会被驱使进下一个战场,直到我族好男儿死光死绝为止!”另一个年轻汉子情绪激动,“夏狗也不是什么好鸟!这几年我族对他们千求万肯,他们不闻不问,一样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
听着帐内嘈杂的争吵,安静坐在一旁的阿尔巴娜神游天外,脑海中,一个平凡少年的面容蓦然浮现。
玉门城之行,至今想来仍觉得不可思议。天!那个道旁偶遇的神秘少年竟是数千万人的父母官,夏人可真是神奇啊!
如果在贝加尔湖决战前能够得到夏人的援助,三族联军不会落入今天这样凄惨的境地。
自小孺慕夏人文化,父王给自己找了个夏族落第秀才做老师,老师带她孜孜不倦地畅游在人类历史上唯一从未间断的文化长河中,目睹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也曾溯流而上,踏过“在水一方”,寻觅“所谓伊人”。经史子集供给她成长的养分,琴棋书画赋予她艺术的灵感。
对于大夏民族,她有着深厚的认同感,对于残暴欺压族人的狼烈族有着天然的厌恶和痛恨。但是那个随和、亲切如邻家少年般的玉门令对自己的承诺,能够相信吗?还有他对妹妹阿尔弥雅那明显偏重的关注,还有那一丝莫名的醋意......
那个少年,真的很有意思呢,身为一城之主,居然能够忍下一个纨绔的欺凌!文弱如斯,偏偏又睿智深沉!
于满帐吵杂声中,她举起瘦弱的手臂,“我有话说!”一帐静寂,阿尔巴娜公主因为其美丽、亲和、机智、勇敢在族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狼烈残暴,不能与虎谋皮,夏人玉门大统领已经承诺全力支持我族抗击强敌,并提供庇护,我建议选择适当的时机介入战局,相助夏人,我们需要拿出诚意才能取信夏人,进而与之结盟。”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陷入沉思。
少顷,居中而坐的一位中年华服贵人轻咳一声,做出了决定:“巴娜此言,甚有道理!吾意已决,传令阿骨朵率前卫军密切关注战局,随时来报;阿骨力率中军以临战状态潜伏于西侧山脚,听候号令介入战局;阿骨打率后卫军监测后路狼烈人动向,并打通西向回归之路,确保撤退之路畅通。”
完颜家族武勇过人,阿骨打就是之前提议依附狼烈族的那位身形魁伟的大汉,其他两位将领均是完颜家子弟。
兰陵王既已作下决定,众将轰然应答,得令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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