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火苗灭掉的同时,那条阴沟里面我们所填进去的香灰,也溅出来不少。飞扬起来,落在浅沟的附近。
我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画面,这种情况就好像是有个人,一脚踩进了阴沟,并把那些香灰给踩得飞了起来。
我们都是肉眼凡胎,不做特殊的处理,是看不见鬼魂的。
难道这时真的有个鬼魂,正在顺着我们挖好的阴沟在向前行进?
就在那第一根蜡烛的火苗灭掉没多久,第二根蜡烛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而那阴沟里的香灰,也每隔不远的距离,就飞起来一些。
我顿时明白了老摊头在旁边布下蜡烛的用意,我们看不到鬼魂,但是可以看到这些蜡烛。这样就可以判断出,阴差是否到来,来了又走到了哪里?
我快速地又往那个白布围起来的空悼场看了一眼,结果我发现,此时此刻,那里也发生了变化。
就在那外围的白布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这有点像我们小时候看过的那种皮影戏,在一块幕布上面,用灯光投射出各种剪影。只不过现在空悼场的光线很暗,那道出现在白布上的影子,也是淡淡的一道。
但是虽然那影子看的不太真切,但是从身体的轮廓上,一眼就能判断出来,那是老摊头。
老摊头原本是在空悼场里面躺着的,可是现在我并没有看到老摊头的身体站起来。只是看到那道淡淡的影子,在白布上面出现。
那影子先是在白布上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判断着方向,很快,他就朝着一个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与其说是走过去的,不如说是飘过去的。他的脚下无根,脚尖挺着地面,脚跟是抬起来的。
我顿时就明白了,这就是老摊头的魂魄。
他不是说,在阴差到来的时候,他自己会出现一段魂魄出体的状况。他就是想利用这段时间,让自己的魂魄躲到那幅道君夜宴图的画中去。
果然,老摊头的魂魄,此时正猫着腰,想要挤到某个空间里去。不过看他很用力的样子,却一直都还在白布上面,显然他的进展并不太顺利。
这时我彻底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在院子里挖下这弯弯曲曲的阴沟了。如果没有这条阴沟,他们进来之后,就会直接到那空悼场去。老摊头的魂魄根本就没有时间钻到那图里去。
从阴沟旁边立着的蜡烛上,可以判断出,进来的阴差也好,勾魂的小鬼也好,他们应该已经走到院子中间了。
蜡烛也灭掉了一半,那些从阴沟里面飞腾起来的香灰,弄得院子里有些烟雾缭绕的。
除了看到的这些,更直接的感受就是,四周的温度更低了。
阴差还在顺着我们挖好的阴沟,也许在他们看来是一条阴路前行着。这条阴路最终是通往那个空悼场的。
如果在他们到来之前,老摊头还不能将自己的魂魄藏进那幅画里,那就只能被阴差带走,那对于老摊头来说,就再也回天乏术,死路一条了。
我们都明白这一点,我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小蝇子,用手捂着口鼻上的符纸,紧张地盯着阴沟旁边的那些蜡烛。
蜡烛依然在一根接一根的熄灭,距离空悼场越来越近。
而老摊头那边依然在奋力地往画里钻,我心说不会是那画失效了吧。在化肥厂老屋的时候,感觉其他的鬼魂,比如死在屋子里的方东和赵蜀,他们的魂魄进出这画好像并没有这么费力啊。
事后我也才弄明白,老摊头的魂魄之所以如此费力。并不是这画出了什么毛病,而是因为老摊头并没有死,强行让自己的魂魄出体,这样的魂魄是带着一丝阳间的烟火气的。这样的魂魄不纯,所以才会出现钻不进画中的状况。
看到这里,我心里更加起急。
这边暗暗替老摊头使劲,另一边也在祈祷,来到的阴差能走得再慢一点。
可是事与愿违,我发现那蜡烛熄灭的速度越来越快,满布在院子里的那些弯弯曲曲的阴沟,已经被走完了大半。
我们三个,和四个纸人就站在灵堂的门口两侧。
那条曲折的阴沟,也要通过灵堂,一直穿行到灵堂里面的空悼场里。
我们眼见着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根蜡烛,火苗先是升腾起来,随后那蜡烛迅速地被烧掉,火苗在半空噗地熄灭了。
此时,那阴沟就在我眼前。
这下我清晰地看到,在那阴沟里面的香灰上,赫然印出了一个脚印。
是脚印,不是鞋印。
这个我印象很深,那个宋晓兵被已经变成了鬼的方东踹了一脚,至今他的肚皮上还留着一个脚印。那脚印像是胎记一样,已经永久地留在了他的身体皮肤上。
三叔说过,即便鬼魂是穿着鞋的,但是留到阳间的脚印上,却不会有鞋的印记,只会有脚的印记。
我眼前的阴沟里,那脚印在香灰里印得很清楚。
我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这不就是说明,有我们看不见的鬼魂正经过我们的面前吗?
进了灵堂,距离那空悼场就只有几步之遥了。
我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硬着头皮再次往空悼场那边看过去。
几乎就是同时,我发现老摊头印在白布上的那道清淡淡的影子,正在逐渐消失。
由淡到浅,由浅到无。
很快,在灵堂里的几根蜡烛,也随之熄灭。
此时,只剩下了空悼场里的几根蜡烛还亮着。老摊头的影子在白布上消失,这让我放了一大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