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突然跪了下去,双手还抓住木繁树的胳膊,可个劲儿的求:“大人,请您想想栖碧宫,想想天后娘娘,木三小姐,木方小殿下,还有木灵神族上上下下几万生灵,乃至整个……”
“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沉默许久,木繁树终于冷冷淡淡开了口。
此言一出,月下辛苦憋屈的眼泪当时就如卸去闸的洪水一般流了下来,她不知怎么规劝眼前人,也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呆了呆,她只能慢慢松开木繁树的胳膊,瘫坐在地上,心中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
“木灵神族完了,完了,全完了。”
“诅咒塔禁止调查‘雪里雪兔,霜里霜狐’的诅咒尚在,恕我不能。”
就在月下感到万念俱灰的绝望之际,却听木繁树又淡淡说了下去,“我因为这个诅咒,始终不敢为你族翻案而连累木灵神族,而今,同样不能因为和你成亲连累族人。所以连天瀛,抱歉,你把我怎样都行,但我不能和你成亲。”
月下豁然抬头看向木繁树,泪目朦胧中,只见那个曾处于云巅之上的贵重女子,此时正神情卑微的、愧怼的、落魄的,与对面男人做着毫无尊严的妥协,“杀了我也行。”
而连天瀛脸上的笑意渐收,显然他前一刻还是欢欣鼓舞喜形于色的,而这一刻的心情一落千丈,直接坠入了深海谷底。
“木繁树,”他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说。”
“抱歉。”
这一次,木繁树连一丝犹豫都无,淡淡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果然!
连天瀛倏然攥紧双拳,他望着木繁树决绝的,渐行渐远的身影,目中的戾气越来越盛,就仿佛三千年间所有的新仇旧恨悲欢离合突然跨越时空极速交汇碰撞在一起,砰然一声,炸了他个体无完肤魂飞魄散!
“啊,大人!”
月下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场意义重大的变故,她破涕为笑,抹着鼻涕眼泪连滚带爬地追上去,连天瀛听到月下说,“弃小爱保大家,大人英明。”
木繁树说,“你已贵为万妖妖后,以后再不要轻易向我下跪了。”
“嗯,月下谨记大人教诲!”
“去紫央大殿……”
她们后面的谈话连天瀛一点都听不见了,忽然之间他觉得头痛,心痛,浑身每一块皮肉、每一条筋脉、每一寸骨骼都在刮骨疗毒一般的痛,越来越痛,痛得他昏天暗地,生不如死。
他好像听到灵书在大声喊他的名字,仔细感觉又不像,一句一段的长篇大论,肯定又在劝他心宽想开吧?
想开?哈!
诅咒塔!诅咒塔!
凭什么!
凭什么她护她的族人而我不能护我的族人!
凭什么他们两次灭我家族焚我王城,而我不能!
凭什么他们满口仁义道德背后陷害贤良肆意屠戮生灵,而我不能!
凭什么他们夫妻恩爱一家团圆,而我不能!
她,凭什么拒绝我!
凭什么口口声声说帮我却又三番五次伤害我!凭什么找我三千年说不要就不要突然狠心抛弃我!凭什么把我高高捧起又狠狠摔下!
想和我划清界限独善其身保全她的家族,呵呵,木繁树,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错央王宫,紫央大殿。
“大人似乎对华越邈的事很感兴趣?”
钦原正襟端坐在三阶之上的王座上面,神情肃穆庄重,一丝不苟,俨然一副东道主主持大局的气派。
木繁树揉了揉酸疼难忍的脑仁,道:“确定一些事罢了,不问了。”
说不问,其实想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她确确实实也得到了最坏的那种答案—不仅连天瀛,在场所有人都完全认定,当时在华越邈履行诺言授课的女子是木繁树,绝无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