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离私调兵权,虽有寻找帝姬的理由,却也的确没有进宫请旨,是以一顿板子还是免不了的。
顾怀瑾倒是难得的没再在这件事情上插一脚,突然的风平浪静下,藏着波涛骇浪。
这二十板子顾君离是硬受的,就在鸿宇大殿的阶梯下打的。
广场寂静肃穆,他跪直了身板,上衣脱下系到腰上,双手握紧搁在膝盖上面,垂下眼帘说了句请刑。
长木红板抽打的声音带着回声在广场上响起,执刑人一点没放水,打完之后,才拱手道:“得罪了,王爷。”
这种木板细长却有重量,抽一下便是血红一道痕,皮肉伤,却疼痒得厉害,抓不得,碰不得,夜间灼烧起来,睡也睡不好的。
受过刑,这件事情便算是翻篇,顾君离长吸几口气缓过来,随后抿紧唇线自己把衣裳穿上,转身离开的姿势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镇定自若,潇洒利落,半点也看不出刚刚受刑过的样子。
没人来捣乱刁难,顾君离进宫再到回府并没有耽搁多久,重新回到慕容妤院儿里的时候,银霜和添香刚刚给她上了药,包了绷带,换了干净衣裳。
内服的药草在小厨房熬着,一踏进院子便能闻见。
她还没醒,额角的汗倒是流了不少,添香在用温热的湿帕子给她擦拭,顾君离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见银霜转头注意到自己,颔首示意她过来。
银霜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多年来的日常起居都是银霜在打点,平陵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经由她手也皆未曾有过纰漏,所以顾君离对银霜还是很信任和倚重的。
他沉默无语的往偏堂那边去,方才让银霜带上几瓶消肿祛瘀的药跟上来的时候,银霜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她显然是猜到了,但是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的跟在顾君离身后。
顾君离进了偏堂坐下,他脱下上衣让银霜上药的时候,银霜望着他满背的伤痕,握紧药瓶的手颤抖了一下,杵在原地没了动静。
顾君离回头:“怎么了?不是让你上药么?”
银霜还是垂眸,好半响,才扯下塞子,为顾君离上药:“王爷原本叫上府上的人往窑子里去搜人便是了,如今闹成这般,姑娘满背伤痕,王爷也满背伤痕,满城风雨,不值当的。”
顾君离眉宇间的神情清冷下来:“谨慎妥帖一直都是你的好处,本王做什么决定,值当不值当这种话,何时轮到你替本王来定了?”
银霜心颤了一下:“奴婢是心疼王爷多年筹谋。”
她慕容妤何德何能,一个与王爷相识不过数月的女子,凭什么能叫王爷做到如此地步?!
顾君离侧转过身子,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银霜从来没有这样失言多嘴过,他这一日的确是做了许多年都未做过的出格事情,可也是今天,他才觉着自己冷漠麻木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了。
年少轻狂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无不可及,天之骄子,手握乾坤。
后来天真的幻想破灭,现实的残忍袭来,才明白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年少轻狂那颗比天还高的心。
什么狗屁隐忍筹谋。
不过是心安理得推卸责任的借口罢了。
如今他都不要了,该是他的,也到了一一归还的时候。
可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是他错了呢?
银霜看一眼顾君离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便开了口:“难道在王爷心里,妤姑娘她。。。胜过江姑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