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这些字句,并非是熟通音律之人会用,倒更像是知音之人的见解。
谢珩讶异于李棠小小年纪,却有这番独到见解,面上丝毫不露,从第一眼见到李棠,他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这个小女娃子重逢。
只是他却不知为何,虽是时隔多年,样貌早已发生改变,却觉得这个娃儿身上,没有那种被人收留的乖顺,虽也是识礼,见自己也是怯生生的。
但是那眼神中,并没有众观颜色的拿捏,全然是一副双亲宠出来的那种调皮性子,没有让谢珩那阵心疼的感觉涌上来。
虽说她现在年纪也尚小,也许天真无知,但有很多东西,是在成长境遇中不自觉沾染上的,和年岁无太大关系。
那一页小笺,谢珩早该看完,却一直面无表情沉默不言,徒弟二人倒是端坐着,一副听候先生教诲的模样。
而李棠却如坐针毡,在谢珩面前,被本尊看自己的胡言乱评,只觉得丢人、惭愧、班门弄斧,总之一切自惭形秽的词语,此刻都该用到她身上。
她实在觉着这时刻太过煎熬,就在李棠觉得自己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中,如处蒸笼时,谢珩却抬起头来,未对李棠的见解作评价,只是问了句:
“李小姐学过音律?”
被点名的李棠,即刻立身坐正,双目看向谢珩,有些紧张地回话:
“不敢在先生面前诳语,不曾学过,只是年幼时,机缘巧合,偶遇一位先生,听得他讲过一番见论,那段日子有幸听他吹奏,只是当时年幼,并不懂其中奥妙...”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
“再后来,只是在镇上书院的老先生那里,无事便过去听听他老人家抚琴...此外便再无其他,晚辈愚昧,不通音律竟对先生曲子妄言,还请先生恕罪。”
说完站起身朝谢珩鞠了一礼。
谢珩有点想笑,却冷淡惯了,笑不出来,只伸手示意李棠坐下,见谢珩脸上并未不悦,李棠这才乖乖坐下。
柏梅雪何曾见过调皮的李棠这样乖巧过,偷偷捂嘴看着李棠笑,李棠也悄悄偏头,朝柏梅雪飞去一记嗔怪的眼神。
就在此时,有下人急急快步跑来谢珩身边:
“先生,闻府那边派人来送信函,说是谢参将命人捎来的,此刻正在前院候着,需您亲自去一趟。”
听得下人禀报,饶是一脸冷清的谢珩,此刻面上也露出些讶异神色来,丢下一桌三个小辈,径自起身疾步去了前院。
谢珩来得前院,便见一个穿着甲衣的士兵,见谢珩出来,忙见礼:
“谢先生,这是参将大人同小闻将军书信两封。”说完双手奉上。
谢珩接过来,稍稍有些急切:
“年节后方才回军中,何以突然修书,可有战事状况?”
“回先生,并非战事,西南战事平息,闻老将军班师回京述职,地方卫军整顿已善,只待诸事交割,谢参将获允休假,想来是要回崇宁一趟。”
听得士兵道情原委,谢珩才将忐忑的心放下,本欲留人用晚饭,士兵却道因随前头军队刚到崇宁,交完信件便要回去复命。
谢珩谢过之后让人送士兵出院,自己拿着书信,迫不及待打开,谢白在信上说的,大抵刚才士兵已经解释差不多了,最多还有半月就可回崇宁,只是提了一句,说有要事要亲自跟谢珩说。
只道是师哥平安,他也就放心了,其他的,都不在乎,至于小闻将军的书信,谢珩只是打开草草看过,无非还和从前那样废话连篇,又想听他弹琴之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