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光神色从容如常,她婉转笑起,但那笑意中透出了丝丝冷意。
——大膺的明月公主怒极反笑,笑得越盛,只恐怕最后惨死的人越多。那将士大约也是听过这个传闻的,不觉心神被震慑。然而他方才认定了此人系假冒,也有七八分把握,此时又在揽光的面上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
揽光愠怒,但心内也十分惊诧,自己恶名在外,眼前此人竟敢如此不避不讳的直视,实在是——好大的胆子!她心念一转,又道难道是那个假公主此时在这帝陵?
“呵呵,你虽装得像,到底不是真公主!快说到底是谁!”那人竟然拔出了手中佩剑,剑锋直指揽光脖颈。此时他目光坚定,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叮”的一声脆响,那把剑被一物打中了剑身,猛地一震叫持剑那人握不稳。如此,那剑偏了过去,也再不是直对揽光了。
将士虎着脸看了眼林沉衍,从喉咙中低吼道:“来人,将他抓起来。”他身后随同而来的属下,经这一番变故,还未转过神来。只看眼前二人的气度,也不是假冒之人,倒是更多相信那两人些。
“大人,这……”一人小声迟疑道:“大人何足以断定此人是假冒?”
林沉衍也是诧异,不明白此人如何能这般肯定。然而,他却留意到他目光是在看了揽光的脸后才岳飞笃定的。脸……揽光的脸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又听得那将士声音粗粝低沉,“江湖那些易容术,你真当我等都不知晓?”那人又侧对着身后属下,对着揽光面上一指,“你们睁开招子好好瞧瞧那张脸。”
有些人不敢,也有几人瑟瑟缩缩投了目光过来,一看之下也都是变了脸色。这些变化都落入到了揽光的眼中,竟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相信她面上有什么不对劲了。
“揽光。”林沉衍之前一时站在她侧后,此时却上前了两步正对了她的侧颜。他开口低低的唤了她一声,短促得仿佛才刚开口就戛然断了。
揽光听他声音有异,也侧头去看,却见他两道长眉紧拧着,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的脸。她心内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怎么竟然连他都是这样一副神情。揽光下意识的想要去摸,抬起的手还未触碰到脸,就已经被林沉衍啪的紧握了手腕。
——到底她的脸怎么了。
林沉衍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玉牌,上头是个林。是林相林易知的腰牌,大膺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这样的腰佩以示身份。每一官阶所用材料均不一样,正面是姓名,背面则是品阶官职。
将士见了这东西,也是犹豫了起来。又重新拿了目光上下打量了几番,狐疑着道:“林相的腰牌……?”他心内实在是不笃定,若说眼前这女子假冒公主,那这男的拿出相爷腰佩又当如何解释?难不成也是冒充?
若此二人都是真的,那眼前这青年是驸马陪同前来,又是林相之子手持这块腰佩也是合理。
“……”将士脸黑了下来,眼下这事情又怪异又棘手,“将这二人带到孙大人面前去。”虽是如此说,那一帮手下的官兵不近不远的围拢他们却不敢真的上前押解。他自己端坐马上也略有不安,跃身而下,亲自坐在前头带路。
帝陵修在地下,地上的几个殿阁都是祭祀所用,再往旁走,就是驻扎此地守陵人居住的地方。真正的守陵人是孙氏一族,世代居住于此。而他们这一群兵则是在此地驻守几年便要轮换一次。所以,此地一切都还是以孙氏族长为尊决议。
“孙大人……”那将士带了揽光二人入了一处小殿,殿堂正中悬了老山檀盘香,袅袅青烟迷漫,正面放了许多龛位,每一龛位中又放了灵位,上头用漆金描字。不过外头用了一方暗黑色的纱幔挡着,看得并不真切。
殿侧跪了一人,那人年岁颇大,弓着身子。用一根骨钗将稀疏的白发扎了个小髻在脑后。
“孙大人!”
等喊到了第二声,那老人才缓缓转过头来。他已经老得很了,脸上的皮肤都干涸紧巴巴的贴在面骨上上,而那眼皮却是耷拉着,饶是睁开了眼望着他们也只是一条细缝。
“哦。”孙未东不紧不慢道了一声,慢慢将身子搬正了面对着他们。“公主来了啊。”他此时盘着腿坐在那,也不再起身,只弯了腰见礼。
将士面色一变,“孙大人,您看仔细了!她……”他往着揽光面上瞧,又被她那神色震慑,心神一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这张脸是用了易容术的。”他先前已说了揽光是假冒,此番若真是大长公主,恐怕他也要遭罪了。然而,眼前这女子的脸……的的确确不异常!他没有十分笃定也有九分把握!
孙未东一动不动,那条细缝似的眼中投出的视线上下扫了两遍,“不是公主又是何人。老夫看人看骨,并不看脸。”
此番一出,那将士才是真正的面如死灰。他先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更拿了剑直指着大长公主。他一瞬间已经是万念俱灰,如今唯一想的便是不让家族受连坐之罪就是最好的了。
林沉衍不想这老头年岁虽大,话却说的精准。短短两句话,打消了那人所有的不信,想来他也是常年积威,让人信服得不容置疑。
揽光这档口,又哪里有功夫与他计较。更何况往日暴戾也有诸多不得已再里头。如今只是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今日之事……”
那将士原本已经瘫软,立即回过神来,回道:“下官……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