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黑风时不时蹭一下杨炯,还往他身上呼呼吹气。杨炯只得也时不时抚摸一下黑风的脖子,以回应这份亲热。不过久了以后,杨炯便明白过来,黑风这是示意自己上马骑行。
又给黑风喂了一个饭团,还摸了摸它的鼻子,算是表达对这番好意的感谢。不过,黑风的这番好意,杨炯只能心领,不能接受。每一匹战马都非常宝贵,尤其在现阶段的虎头山,更是不能有丝毫浪费或伤害马力的行为。
一路行军,平静如水,没发生过什么情况。担任前哨的亲兵队,虽然时不时派人通报路况,但就是没有敌情。杨炯也不作多想,因为从周威派人请援所报告的情况来看,这次苗民之乱,既十分蹊跷,又十分突然。
根据直觉,杨炯隐隐觉得,这可能就是一次单纯的报复行动。
至于为什么报复,而且还选择攻打县城的方式,这里面可能还有许多不曾掌握的信息或者秘密。
杨炯带着队伍,急而不赶,沿着官道向常宁县城正常进发。行至半夜,在距离县城还有十余里的一个小山村附近停了下来。拒绝了兄弟们进村宿营的建议,杨炯下令就在村外露营。
盛夏还未过去,夜里虽然气温开始渐渐凉了下来,但队伍上都是年轻后生,这点风寒应该还是能顶住的。就着亲兵打的火把,杨炯在村外走了一圈,便定下了各个百人队的宿营位置,还有外围的警戒勤务。哪怕可能只有短短几个时辰的休息,而且从前期行军的情况看,苗民应该还没有围点打援的计划和准备,但警戒勤务是一支武装集团的标志动作和习惯养成,只能坚持保持,不能自作聪明率性而为。
安排好宿营的各项事情,杨炯便在亲兵队的宿营位置,找了一块平地,偎依着黑风就躺下了。黑风身上热乎乎的,杨炯背靠着黑风的肚子,完全感受不到寒意,舒舒服服地,很快便入睡了。在入睡之前,杨炯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唉,还少干了一个事没有调制宿营配置要图哩!
……
清晨,杨炯被亲兵给推醒了。虽然没睡够,却也不好生气,因为知道自己嗜睡,所以平素里,杨炯都是让亲兵叫醒自己。杨炯睡眼蒙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叫亲兵去弄点洗漱的水来,却发现自己周围站了好几个陌生人,而且都是老人,有的还拎着篮子,背着框子。
纳闷不解间,亲兵开口介绍了,“大当家,这些都是这个村子里的长者,他们非要过来拜见你!”
杨炯按捺住疑惑,抱拳问候,“老人家,你们有什么事?”
一个头发胡须雪白的老者上前半步,躬身行礼,“大当家,你们宁可在野地里露宿,也不进村。老汉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事情,这般做派,也从未听过有这等秋毫无犯,怜惜百姓之举呀!”
杨炯连忙拱手回道,“不敢当,不敢当!老人家谬赞了!”
老者摆了摆手,又问道,“就是你们打下衡州城的吧?”
杨炯听了,尴尬一笑,“嗯,就是我们打下的。我们就是老百姓说的虎山贼。”
几个老汉听了杨炯的这个回答,相互看了看,神情有些诡异。刚才说话的老者,又连连摆手,还一本正经说道,“如此秋毫无犯,爱护百姓,怎可称之是贼?!世间怎会有如此贼寇,都是瞎说哩!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见为实哩!”
杨炯不想这些老者多想,甚至害怕,便跟着点头称是。
老者最后又说道,“大当家,你们不进村,不扰民,堪称仁义无双哩!乡亲们都是感恩戴德,这不,村里每家每户,都凑了些东西,一定要送给你们,就是想聊表心意。还望你们一定要收下。”
说完,几个老者一脸希冀地望向杨炯。
到了此刻,杨炯心中已是了然。这些老者,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伙人的身份,开场白其实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子,过来送东西也是一种试探。说到底,还是担心自己会进村烧杀劫掠。
看着眼前一帮垂垂老矣的长者,还有他们希冀的目光中所透露出来的担忧与祈求,杨炯只得牺牲自己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原则。这些框子篮子里装的东西,是他们全村人的希望,不收下,乡亲们是不会安心的。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隐形的契约。
杨炯抱拳高举,故作欣喜,大声说道,“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请各位老人家放心,我们虎山军,向来行事有度,绝不乱来。军爱民,民拥军,军民一家亲,军民鱼水情哩!”
几个老者也跟着抱拳致敬,连连称是。
领头的老者还大声说道,“说得好,说得好!大当家好一副仁义心肠,以后必成大器,必定妻妾成群,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哩!”
杨炯呵呵一笑,回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世事洞明,人情通达,不愧是村里的长者智者呀!”
正一团和气间,远处跑来一个亲兵,边跑边喊,“大当家,大当家,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