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等着栏杆上出现此画的画师,可是过去了一阵子,喧嚣声已经渐渐停歇,所有画师都站在了各自的画后面,唯独《凤凰图》之上,空缺了一个位置。
“周太傅!不可以、不可以啊!”画馆里跟在周荣身后的两个考官一下子扑倒在周荣脚下,声嘶力竭地阻拦道,“此次复审非同小可,楼下众目睽睽等着画师露面,周太傅若此时毫无理由地就把半面红拿下,该如何向满楼画师交待、如何向满城百姓交待、如何向圣上交待啊!”
最后一句像一根利刺戳痛了周荣的脊梁骨,他从盛怒中匀出一丝残存的理智,怒目圆睁看着被他的府兵牢牢擒住的画十三,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敢骗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画十三被死死束缚住,却乖乖就擒,一脸从容地淡淡笑道:“周太傅此话何意?不知晚生背叛了周太傅什么?可否说出来,也好给府兵们一个名正言顺擒拿晚生的理由,也好让晚生死个明白,起码,别像画馆里某些倒霉的画师一样,糊里糊涂丧命。”
“你!”周荣气得满脸青筋暴起,双眼血丝密布,他扫了一眼满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众人,几步跨到了画十三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画十三眼中笑意不减,目不转睛地回视周荣:“周太傅,我是你不得不放的人。你听,楼下所有人都在等着呢。”
周荣回头望了一眼,他隐约听见楼下有人喊了一声,“这幅画乃是画十三所作!”紧接着,嘈杂喧嚣的议论声被一个名字取代了,开始,只有几个人在呼唤“画十三”这三个字,而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汇越多,周荣的震怒快被一浪接一浪的呼喊声淹没了。
周荣怔怔地转过头去望着被府兵钳住的画十三,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府兵腰间的剑上,蓦地腾起一丝凌厉。
画十三顿时明白周荣的意图,赶在周荣拔剑之前凛然笑道:“周太傅,你大可以在这里杀了我,然后从你选出来的这群画师里随便选一个以我画十三之名进宫面圣。但是周太傅,我不得不替你担心,你对画十三知之甚少,你真的相信画馆里被你精心筛选出的画师有本事担得起画十三这个名字么?就算你能瞒过圣上,能瞒得过天下人么?识我画十三之画者从北到南不计其数,周太傅,我劝你三思。”
周荣的怒火不得不一点点吞咽下去,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画十三,恨不得立马把他扔到楼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画十三提了提嘴角,他瞥了两侧钳住他的府兵一眼,浅笑着望向周荣。周荣重重合了合眼,府兵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画十三。
当画十三走过周荣身边时,周荣恶狠狠地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我周荣发誓,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画馆!”
画十三垂了垂眼眸,眉梢轻挑,扬了扬嘴角,轻轻笑了一声,低语道:“发誓?周太傅可曾怀有半点敬畏鬼神之心?如果我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处以拶刑或者糊里糊涂就被下毒而死的小画师,那么画十三死不足惜,就当我这几年,白过了。”
周荣看着画十三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朝栏杆边走去,他的手心越攥越紧,眼神的狠毒越来越犀利,他扫了一眼,满座还有三五个画师没有画完,周荣命令他们停下手中的画笔后,又突然扭头向旁边的下人耳语交待了几句话,下人急匆匆地逃命似的跑下楼去了。
《凤凰图》的位置终于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楼下人潮骤起一阵喧腾。画十三的目光率先落在了人群之后的一支队伍,他冲着领头之人微微点了点头,那人会意地扬了扬手,又和旁边的长灵交谈了几句,便带着他的人走远了,隐约中骆驼上的铃铛声送来了一串大漠的风声。画十三看到长灵穿过人群往楼上赶来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不禁暗暗感叹,大漠的汉子果然嗓门洪亮,唤起“画十三”这个名字时真是声势浩大,震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