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急忙悄然放下裤腿遮挡住了腿上的这排小字,**似的摸了一把画十三光洁俊俏的脸颊:“小哥,咱家实话告诉你,原本我可以选择不帮天瑜这个忙,可今儿个在大殿上见了小哥器宇不凡的样儿,委实心动。今夜你若陪咱家一宿,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咱家也是能给你摘来的。”
画十三按捺住脚底冲上来的麻意和背脊的丝丝凉意:“魏公公,毕竟是总管大内的公公。十三一介画师而已,不值得公公动心。”
魏公公轻轻哼了一声,目光恋恋地打量着画十三的眉眼五官,以及身段风采,似娇如怜地白了一眼:“哼,画师怎么了?咱家又不是没招架过!咱家跟你说,男人嘛,和女人一样,上了年纪也是会人老珠黄的!看看那个周荣,早年可是何等丰神俊朗,比你也差不了多少,把咱家迷得五迷三道的!可现在呢,瞧他一副苦瓜脸,咱家一想起来曾经还和他……哎哟,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好小哥,你是嫌弃咱家不成?”
画十三一时目瞪口呆,有些反应不过来,默然良久之后才犹豫着问道:“魏公公,你是说,周荣曾经为公公侍寝过?”
魏公公掩面娇羞放荡一笑,翘着兰花指点了点画十三的下巴:“讨厌!都说了一想起来现在这个皱纹横生、一脸苦相的中年男子咱家就犯恶心,小哥偏偏说破。”
“怎么可能!”画十三不禁退后半步惊呼了一声。在他心里,周荣虽然汲汲于功名富贵,但何至于做出如此龌龊不堪之事?
“这有什么新鲜的?”魏公公轻轻挽着两鬓垂下来的两缕灰白发丝,“你以为周荣是怎么勾搭上郡主的?还不是本公公一句话的事!十三小哥,咱家既然能把周荣从一个籍籍无名的草民推向高高在上的郡马之位,就同样能把你送到翰林太傅的椅子上,甚至,更高。”
魏公公突然伸长脖子凑在画十三近在咫尺的面前:“你可不要不识抬举。要知道,宫内宫外排着队给咱家送美男子的人都从金銮殿排到了午门外呢!”
画十三心中暗暗吃惊,他从没想过面前这个大太监竟有如此大的能耐,难道仅仅单凭他是伴君左右的红人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官居大内总管一职么?
“公公如此大手笔,十三惶恐。只是,‘更高’的位置,是为何意啊?莫不是魏公公想收我净身入宫吧?这样的高位,十三怕是承受不来啊。”画十三从容款语。
魏公公咯咯轻笑了一阵,画十三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小哥真是年轻啊。咱家就喜欢干净嫩生的!宫里的高位有什么意思?你是个男人,你若跟了咱家,咱家说什么也得给你谋到朝堂上去。”
画十三飞快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朝中局势,突然,他一把抓住了魏公公的裤腿:“朝堂上的可也未必都是男人吧?魏公公?”
魏公公顿时笑意凝滞,脸色一沉,面如死灰一般愣了片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画十三的目光定定地转到魏公公的腿上:“我倒想问一问公公,‘广纳寒士,应天有缺’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魏公公突然向后退了退,把腿蜷了起来,又从身后扯来一个金线迎枕压在了腿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广陵党早已覆灭,再说这些话仔细你的脑袋!”
“我并未说过这句话与广陵党有关。公公,你与广陵党到底有何瓜葛?”魏公公正色起来,连自称“咱家”也给省去了。画十三眸色凛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魏公公。
魏公公紧拧着花白的眉头,微微颤抖的手指难以翘成娇柔的姿态,而是渐渐攥得越来越紧:“你已经见过广子彧了,是不是?”
画十三眉心一跳,他自觉并没说露什么马脚,他怎会一语猜中?画十三疑惑深思之时,魏公公已经明白了他的默认。魏公公把压在腿上的大迎枕扔到了一旁,一把撂起了裤脚,那一排泄露了某种隐情的小字赫然映在画十三的眼底。他明白了,为什么魏公公突然把话锋指向了广子彧,因为刻在魏公公腿上的字与画十三记忆中的话不尽相同:
广纳寒士,应天无缺。
“魏公公也喜欢像文人一般咬文嚼字么?”画十三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心紧锁,心口一提,“一句话而已,广陵党人数众多,公公何至于不假思索就想到了子彧先生?”
“文人多如牛毛,而弘毅之士何其寥寥。除了他,另一个人身上的字是不可能被你看到的。”魏公公目光幽幽而空洞,声音也变得缥缈,“子彧是不是死了?不对,我问错了…已经三年了…他是不是活了?”
“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画十三从榻上幽幽站了起来,神色难免怅然,“‘另一个人’是谁?到底何为‘有缺’?何为‘无缺’?子彧先生为什么也…也和公公一样是……”
“你走吧。”魏公公黯然披上了锦绣大氅,面沉如水地站在画十三面前,指了指门,“明日该帮你的,我会帮。但子彧的事,我要你发誓,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否则,你的下场将会比你师父更难看!”
画十三登时冲上前去一把狠狠揪住了魏公公的衣领,顿时额上青筋暴起,目不转睛地逼视道:“我师父?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
“出去!”魏公公一把甩开了画十三的手,无比爱惜地拂了拂大毛领子,斜了一眼画十三,“别以为你的一点小聪明、小伎俩就能在这偌大的京城、偌大的皇宫折腾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