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亦如昨日,依旧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老艄公故去以后,叔叔婶婶又给沈愚山找了新船,城隍庙沈家在整个西虞国算不得什么,甚至整个桥镇在整个西虞国亦是算不得什么,但沈家在桥镇还是有些家业的,重新请个艄公并不算什么。
沈愚山站在新船的船头,背着手远眺江面,但见江面上烟笼寒水月笼沙,青山绿水映初阳,可惜如此美景,却不见往日撒网垂钓的渔船。
忙碌的江面忽然间如此清净寂寥,原因无他,僵走阵之祸耳,沈愚山今早听割短发渔夫与束长发渔夫聊起,乱葬岗那边的僵走阵扩散范围似乎愈来愈大了。
“或许再过不久,僵走阵怕是要蔓延到竹山这边了。”
沈愚山不免得有几分忧心忡忡,他从叔叔婶婶处听起,原来祖父曾去乱葬岗封印过什么,这山魅和受其操控的僵走阵,说不定就是封印松动爬出来的。
“可惜,祖父的符药法器等等之物,尽数烧了个干净,否则若是能找到祖父当年乱葬岗封印的只言片字记录,我也就用不着这般摸不着头脑了。”
沈愚山摇了摇头,竹山已然遥遥在望。
新艄公的撑船技艺总算不差,靠岸时虽然有些磕磕碰碰,但无伤大雅,沈愚山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临走前,沈愚山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水栈码头,觑见江面远远开来几条大船,俱是插着桥镇护卫队的旗子。
……
……
竹山书屋里,同学们早已拥簇着一团一团的,也不玩什么骨牌游戏了,而是在热切得讨论着什么,沈愚山依稀听见了几个词儿,杨二郎、乞丐庙、大战刘虎之类的。
沈愚山笑了笑,翻开新买的兵书《尉缭子》,细细研读起来。
同学们自然看见沈愚山进来了,热烈讨论声都下意识低了下去,彼此间面面相觑,他们都听说了杨二郎自称与沈愚山是至交好友,很是好奇,但谁也没敢上前询问。
“杨二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估摸着是哪家大门大阀出身,沈二郎与他结识……”
“是啊,原以为铁心兰……可现如今观之,难说了。”
“沈二郎如果能谨慎把握与杨二郎的交情,未必不能把羞辱还给铁心兰。”
“哎,你们猜,沈二郎是否已经在悄悄开始修行了?”
“怎么可能,他和我们一样没有修行资质的,不然古仙剑派为什么不带他上山?”
“其实我们未必没有修行资质,只是古仙剑派的要求高,不愿在我们这些寻常资质身上浪费精力时间罢了。”
“对啊,而且我听说底蕴深厚的修行山门,往往豢养着许多炼丹家,或许有提升资质的灵药也说不定呢?”
“别说了,先生来了。”
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渐渐弱至于无。
乔儒先生走进课堂,瞧了一眼那仍在专心致志看杂书的某学生,思忖着既然鼓励沈愚山踏足修行,便不要多加干扰,于是便不去理会了。
左耳是乔儒先生的讲课声,右耳是风吹竹林打的簌簌声,沈愚山的心神沉浸在兵书文字间,黑墨白纸相间,杀气纵横,雄势滔滔,山川地势作棋盘,天下人心摆棋子。
沈愚山从未读过这样简洁又深刻的文字,不由得为古人的智慧所折服。
正全神贯注之间,忽又一黑不溜秋跃入书卷,沈愚山吓了一跳,回神片刻,发觉此物正是守候在张员外坟墓的小竹鼠。
“小东西,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沈愚山忍不住用手指逗弄这个小家伙。
黑不溜秋的小竹鼠吱吱乱叫,抓着沈愚山的手指用力扯,仿佛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似的。
沈愚山困惑了些许,小竹鼠并非是寻常动物,张员外死后魂魄羁縻古坟附近,数年间调教之,小竹鼠早有几分聪慧。
察觉到有些异常的沈愚山,立刻向乔儒先生告了假,将小竹鼠捧在掌心,便果断而又迅速的离开竹林书屋,小竹鼠的小爪子指了个方向。
沈愚山心头一凛。
果然是张员外的古坟出事了。
……
……
“你们在做什么!”
小竹鼠从未出现过的焦躁,让沈愚山意识到了某些异常,于是他顾不得其他,急赶慢赶来到张员外的坟冢处,远远便瞧见此处围了好些个护卫队的队卒。
沈愚山闯进人群里,竟发现塌鼻子道士马纯良在此,正捧着个葫芦念咒作法。
“你要做什么?”
沈愚山站在墓碑前,实际上他实在不愿意与马纯良轻易见面,这个贼老道十分险恶,白天初次见面,晚上便来杀你。
上一次,沈愚山是靠着便宜师父杨醉的双簧计策,这才诈退贼老道,眼下实力不济,他很不愿意与马纯良碰面。
但是,沈愚山明显感觉到马纯良的不怀好意,张员外又对他素来很照顾,沈愚山绝不愿张员外受到马纯良的任何伤害。
沈愚山回首张望,发觉张员外的魂魄正盘坐在墓碑之上,马纯良方才便是捧着葫芦正对着他念咒作法。
通幽:清见明物,问卜鬼神。
按理说,只有通幽境才能见诸鬼物,沈愚山区区开光境的新人,理应是看不见张员外的魂魄,只不过沈愚山仗着烛龙之眼的先天灵宝之力,反倒能轻易看穿。
沈愚山打断了作法,立刻便有护卫队的队卒上前劝说道:
“沈二郎,快快退开,此事关系着平息僵走阵的大事,莫要耽搁了马道长的大事